金陵、
张良并没有回奉天,或者说他现在并不想回家,所以就跟着搭档来了这边,正好可以顺路去一趟大舅那。
“到家别瞎说,看我眼色行事”
站在自家楼下,拄着拐杖的甄野对着身旁郁郁寡欢的张良交代一声,等到对方无精打采的点头,他深吸一口,压制住心里近乡情怯的情绪,慢腾腾的上了楼。
几分钟后,伫立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甄野并没有用钥匙,而是鼓足勇气,轻轻敲了敲。
笃笃、
“谁呀”
咔、
“妈……”
当那扇熟悉的房门缓缓被推开时,甄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焦在了门口露出来的身影之上,只见一位华发横生的中年女人出现在眼前,岁月的痕迹无情的刻在了她的脸上和身上。
甄野怔怔的望着这个无比熟悉的面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瞬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瞪大了眼睛,试图将眼前这位略显憔悴的母亲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起来,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以及两鬓新增的白发。
明明去年他才回来过,可他当时居然没有注意……
此时此刻,甄野心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他突然意识到,在自己离开家的这几年时间里,妈妈竟然已经苍老了这么多,那些曾经以为会永远陪伴着自己,坚不可摧的依靠,如今也开始变得脆弱不堪……
“儿子,你回来了?”
甄妈妈激动的喊出声来,匆匆上前两步,紧紧拉住了儿子的胳膊,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儿子,眼中满是关切和喜悦。
“回来怎么没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妈好好看看……”
说着说着,甄妈妈的视线落在了儿子手中握着的那根拐杖上,起初她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随着看清楚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冻住般,渐渐凝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担忧和心疼,眼眶也不由自主的湿润起来。
“妈,别哭,小伤而已,都快好了”
甄野赶忙抬起手掌帮着妈妈擦拭了两下眼角,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特意换上了一个高兴的表情,扶着母亲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出自己辞职了的消息。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不信你问张良”
“小张?”
被按坐在沙发上的甄妈妈忐忑的看向紧跟着进屋的张良,她虽然有些奇怪这个小伙子为什么跟上次相比变的有些安静,但老人家现在心里只有儿子,哪还顾得上其他。
汪汪、
“嗯,部门解散了,上级原本是希望调我们去其他组,但我俩想了想,觉得有些累了,就都辞职了”
张良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摸了摸那条闻声迈着小碎步跑出来的恶霸,吓的这小家伙立马四脚朝天的躺了下去。
“辞的好,辞的好……”
甄妈妈听完,用力拍了下手,对于她来说,体制内的工作虽然好,但她更希望孩子能多陪陪自己,反正儿子这几年往家里寄的钱她都攒下了,加上一些以前的存款,儿子娶媳妇应该不成问题,不干就不干了吧。
“你的腿……”
可刚露出些开心模样,她又愁容满面的看向了儿子那条明显做过手术的腿,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嘛……
“真没大事,大夫都说了,恢复好的话,不影响日常生活,你就别担心了”
“歇两天然后跟妈去医院再好好查查,对了,你俩吃饭了吗?家里都是一些剩菜,妈下楼去买点菜”
“啥也不用买,把剩菜热一热就行”
“那怎么行,小张来了,怎么能让他吃剩菜”
“把它炖了吧”
张良大力揉了揉恶霸的小肚子,哪成想此话一出,这小玩意就好像听懂了一样,蹭的转过身爬了起来,对着某人放了个奇丑无比的屁后,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狗窝里……
“团子,不许没礼貌!”
“……”
——
张良只在甄野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就准备走了,昨晚甄妈妈对甄野嘘寒问暖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点多余……
“不是说好在我这多待两天的吗?”
“算了,你多陪陪阿姨吧,我去趟临安”
“你……”
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搭档,甄野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保重,遇到麻烦就给我打电话,不用在意那些条例,规矩只能约束老实人”
“知道,你看我像是循规蹈矩的人吗?”
说着话张良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甄妈妈正【偷偷】趴在窗户边往下望,好像生怕儿子昨天是骗自己,今天就要走了一样。
“上楼吧,我走了”
伸出拳头跟搭档碰了碰,张良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小区外面走去。
拄着拐杖的甄野往前踉跄了两步,似乎想要追上去,可他第三步说什么也迈不动,就那么站在原地注视着搭档渐渐远去的背影……
——
出了小区大门的张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客运站,不过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直接去临安,而是买了一张去湖州的车票。
到了地方后,他随意的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逛了逛,街道两旁矗立着风格各异的建筑,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交织成一幅繁忙而又热闹的画面,可这些对于此刻的他来说,都显得那么遥远和无关紧要……
他漫不经心的在这座城市中游荡着,仿佛只是一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空壳,路过一家又一家店铺,看过一处又一处风景,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心找到栖息之所。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被五彩斑斓的灯光装点得如梦如幻。
不远处,一家酒吧出现在他的眼前,那闪烁着绚丽光芒的牌匾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吸引着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酒吧内弥漫着浓郁的烟酒气息,低沉而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让人不禁想要随之摇摆,他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几杯酒,然后便开始默默的独饮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在醉生梦死中度过,酒精似乎成为了他逃避现实,忘却烦恼的唯一途径。
每一次他都将酒杯斟满,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那种辛辣刺激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到心底,暂时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刻意保留最后一丝清醒,这不是为了他自己着想,而是为了身边那些声色犬马的普通人……
期间也发生过很狗血的事件,但最终他凭借着仅存的一点理智控制住了自己,在周围那些年轻人的嘲讽声中,选择默默离开这家酒吧,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用酒精来麻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