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番外（一）光暗永续
九霄城。
小雨清凉，夏天的炎热因此凉快了一些。
地里的新芽悄悄露出稚嫩的绿苗，在这夏日里带来一丝绿色。
黑夜里。
那葱葱郁郁的柳树下方，一个个破洞缓缓出现。
泥沙下陷，露出一只只稚嫩的虫子。
带着此生中唯一一次的光明，它们向着树干奋力爬去。
旁边都是兄弟。
天空传来鸟鸣。
可怕的猎食者扑腾而下，没有后退，活着就是希望，哪怕只有一只活下来，未来也将是一片光明。
种族的延续，生命与之相比，何足道也。
柳树在一个幽静的小院中，碧绿的竹桶不断将清泉传递到下方的水池中。
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正坐在那屋檐一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双手捧起茶杯，男子闭上眼睛轻轻一泯，露出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放下茶杯，他淡然的看着前方，
“你来了。”
他的视野内，一名撑着纸伞的男子正迈着沉稳的步伐，靠近他。
刚刚下过雨，纸伞有点湿，于是男子将纸伞轻轻一抖，放在石阶的旁边，随后坐在了红衣男子的身边。
红衣男子露出笑容，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尝尝，刚泡的。”
撑伞男子拿起茶杯，很礼仪的端了一下，随后才轻轻一抿。
苦涩香甜。
放下茶杯，男子看到那飞鸟叼走了一只虫子，
“你在等我。”
红衣男子眼神沧桑，露出岁月的斑驳，
“是。”
“你知道我会来？”
“只有你能找到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红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雨后的阳光，
“阳光，真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红衣男子微微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随后收了起来。
“我已经回答你了。”
男子眼神眯起，努力回忆他说过的话，但依旧没想通。
“昌河，你还和以前一样，总是做一些令我看不懂的事。”
苏昌河似笑非笑的站了起来，
“暮雨，如果看得懂。你就叫苏昌河了。”
苏暮雨同样站了起来，走到他的旁边，
“所以你总是比我聪明。”
拿起石阶上的龙纹龙首长剑，苏昌河刷的一声抽了出来，寒芒掠影，剑影迷魂，左手拂过剑身，轻叹，
“但我这个大家长的位置是你让给我的。”
“因为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是吗？但我却不这么觉得。”
刷的一声，长剑入鞘，他转身坐回原处。
“十几年了，你和白鹤淮怎么样了？我怎么都没得到你们的消息？还有那小院里的白银挖出来了吗？”
苏暮雨顿时沉默了。
苏昌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果然是个木头。人家女子和你一待就是十几年。你竟然还不懂她的心思。”
苏暮雨抬头，有些脸红，有些不好意思，
“回去后。我们就会完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好啊！这是好事，原来你这家伙也终于开窍了。白鹤淮也算是终于开花结果了。”
“嗯。那你呢？”
苏昌河有些诧异，有些好笑，
“我？就我这样，哪有女子看得上。当年喜欢雨墨结果她偏偏喜欢你。后来她又喜欢上唐怜月。我就不懂，我到底差在了哪里？哎，难道我长得就这么难看！”
垂头散气，苏昌河摇头苦笑。
拿起茶杯，他深深一饮。
“哎，这些女子，都是以貌取人的家伙。不懂的什么叫心灵美才是真的美吗？”
苏暮雨微微一愣，莞尔失笑，
“也许，是你不给别人机会。否则喜欢你的人，绝对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不行不行。我好歹也是大家长，怎么能喜欢上普通的女子呢！至少也要美人榜上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
“没想到你的要求还挺多。”
“当然，那可是一生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马马虎虎。”
“那我回去，帮你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姑娘。”
“好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沉默。
安静。
片刻后。
“暮雨，十二年了吧？”
“嗯。这十二年你过的还好吗？”
“还好！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
“你为什么不来钱塘看我？”
“你不喜欢暗河，所以我就让暗河离你远一点。”
“我们是兄弟。”
“正因为是兄弟我才更要为你着想。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暗河。”
苏暮雨轻轻一叹，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雪月城？”
“我前面已经回答过了。”
“收手，可以吗？”
苏昌河轻轻一笑，将眠龙剑放在双膝之上。
“这要看你的决定。”
苏暮雨不懂，转身，
“什么意思？”
却见寒光一闪而过，苏昌河出手了。
下意识，苏暮雨右手一伸，雨伞崩裂，一柄长剑从伞中冒出。
握住，刺出，一气呵成。
血液，顺着剑缓缓流出，染红了他的手心。
苏暮雨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剑，一字一顿，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原来。
那道寒光竟然只是眠龙剑的剑柄，苏昌河伸出来的，竟然只是眠龙剑的剑鞘。
面对苏暮雨的质问，苏昌河只是回了一句话。
“为了，暗河。”
一瞬间，苏暮雨愣住了。
苏昌河缓缓向后，嗤的一声长剑离体，血液再次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然而他却毫无所觉的缓缓靠在石阶之上，双手递出了手中的眠龙剑，
“它，交给你了。”
它，是眠龙剑，更是暗河。
震惊的看着他，苏暮雨上前抱住了他。
此刻，他的内心是如此的迷茫，如此的伤心，如此的悲愤。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苏暮雨悲悸的样子，苏昌河竟然露出缅怀的表情，
“暗河，在我的手上，依旧是暗河，它依旧无光。但在你手上，我相信，它才有光。”
泪水，滑落。
声音，哽咽。
“如果你只是要我接任暗河！你告诉我！我一定会答应。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这个问题，苏昌河毫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右手，留下了一句话，
“千万不要练阎魔掌！切记，切记！”
眼睛闭上，离开了人世。
宛若柳絮飘过，又宛若蒲公英飞舞，苏昌河的身体竟然化为了尘埃，弥漫在天地之间。
苏暮雨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泪水，自眼角流出。
他明白了一切。
他的手，是那样黝黑，是那样的饥渴。
“原来，他真的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