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鹰疑惑的抬起头,“莫非咱肚子里的叫声黄爷爷也能听见?”
“不过,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手里拨弄这筷子,哈喇子流了出来,却顾不得擦一擦。
马秀英夹了一块清蒸鲥鱼,放在朱鹰的碗里,边挑着刺,边慈爱的说道;“大孙,你吃鱼千万要慢一点。”
“鱼里有刺,小心别卡着。”
还没等马秀英说完,就见一块鲥鱼已消失不见,原来已到了朱鹰的口中。
马秀英大急,连声道;“你慢点吃,你慢点吃,这鱼多为细刺,千万别卡着嗓子?”
听着马秀英焦急的呼声,朱元璋与刘冲抬眼望向朱鹰,见朱鹰大口的吃着鱼,也满怀关切的望着朱鹰。
朱鹰用手从嘴角慢慢抽出了细小的鱼刺,将它放在桌子上,扭头看着马秀英,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祖母,咱知道这鱼鱼刺多。”
“咱小心着嘞。”
马秀英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但仍是关切的看着朱鹰吃着鱼。
朱元璋则指着朱鹰,对刘冲哈哈大笑道;“瞧,咱的大孙可聪明着嘞!”
又对朱鹰道;“大孙,你如果喜欢吃这种鱼,咱叫店家多来几条?”
朱鹰抬起头,笑道;“谢谢黄爷爷!”
“此鱼也不能饱腹,孙儿只是吃个新鲜而已!”
“还是油汪汪的包子吃着带劲,咬一口满嘴油,那才香着嘞!”
“好!好啊!”
朱元璋又是哈哈大笑,“咱大孙就是像咱!”
“咱平素也不喜欢吃这玩意,满口刺不说,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扎着嗓子!”
“还是馒头、包子,再来点咸菜,那才吃着带劲!”
“不过……。”
他宠溺的望着朱鹰,笑了笑,“这是咱和你的祖母请咱的大孙吃的第一次饭,吃得太过寒酸也不像话!”
“等下次咱们再吃包子!”
“好!”
朱鹰笑笑,又夹起一块咸水鸭,往嘴里塞着。
朱元璋老怀大慰,斜眼对刘冲说道;“怎的,还要咱给你倒酒不成?”
刘冲尴尬的笑笑,忙站起来给朱元璋斟满了酒。
朱元璋美美的喝了一口,瞥见刘冲没给自己斟上,笑骂道;“你这个龟儿子,难道想咱为你倒酒?”
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对刘冲说道;“你说说,这么多年你不敢见咱,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冲缓缓的将自己的酒斟上,捧着酒杯恭恭敬敬的对朱元璋与马秀英敬了一礼,然后咕咚一口将酒喝下,放下酒杯,满面凄苦又面怀感激的道;“小人在这里先谢谢老爷与老夫人!”
“要不是您们将咱的娘亲安葬,小人恐怕想寻娘亲的坟头都是一种奢望?”
朱元璋与马秀英相互对望了一眼,朱元璋问道;“你何时回去过?”
“你何时知道你的娘亲去世的消息?”
刘冲怅然道;“回老爷,此事说来话长啊!”
“容咱细细和您们说来!”
“说!”
朱元璋不耐烦的道;“谁愿意听你细细道来,捡紧要的说!”
马秀英看了朱元璋一眼,嗔怪的道;“你催他作甚!”
又对刘冲浅浅一笑,“你说来听听!”
对刘爷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朱鹰也甚是好奇,于是放下筷子,静静的听着。
刘冲感激的看了马秀英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当时咱请缨之时,就知此去恐是一去不回,故向老爷您提出要您待咱母亲于亲母!”
“您答应了下来,咱就什么也不怕了!”
“于是咱上了舢板,舢板中藏有火药与引火之物,咱领着几名士卒,奋力向陈友谅那厮的楼船冲去!”
“咱当时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烧了陈友谅那厮的楼船,让您横扫天下,以报答老夫人在兵荒马乱时救下咱娘俩和您的知遇之恩!”
“可哪知,咱的小舢板快要靠近那楼船之时,舢板上的几名士卒尽皆被陈友谅的兵丁用乱箭射死!”
说到这里,他拿起酒壶,自己斟满了一杯。
朱元璋斜眼瞥了他一眼,敲敲桌子,“咱的酒呢?”
刘冲忙给朱元璋倒上了酒,又苦涩的笑着陪朱元璋喝了一杯。
徐徐放下酒杯,刘冲继续说道;“咱当时也被陈友谅的兵丁射中胸腹,可眼看着舢板离楼船近在咫尺,又想起了您们对咱的大恩!”
“于是咱翻身下水,忍着剧痛,点燃了引火之物,奋力的将舢板推向了楼船!”
“随着一声巨响,随后发生的事咱就不知道了!”
朱元璋三人静静的听着,半晌没有说话。
耳边听着刘冲说话的声音,“等咱醒来,已经是在一名猎户的家中,身子像粽子一样被包裹着,动弹不得!”
“随后几个月,咱就被那名猎户服侍着,直到咱能下地!”
“咱随即向那名猎户提出了告辞,并说明了缘由!”
“可那名猎户死活不让咱走,并说道;孩子,你身上的伤刚刚结痂,可不能随意走动,还是在这儿静养为妙!”
“又说道;这里是荒山野岭,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人!”
“你身体虚弱,又是烧伤与箭伤,岂能在这时走?”
“要是路上碰上了野兽,又或是风吹雨淋,那你还有命在?”
“又岂能在母亲床前尽孝?”
“又岂能报答你主上的知遇之恩?”
说着,他将酒壶拿起,给他与朱元璋的酒杯里倒满了酒,随即一扬脖子喝了下去。
朱元璋默默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酒,脸色倒是平静。
谁也不知他此刻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冲叹了一口气,悠悠的道;“咱当时一听,也是那么回事,于是听从了那名猎户的建议,等伤好后再回去找您与娘亲!”
“如此在那地方待了一年,咱想再此提出告辞时,可万没想到那名猎户在一次捕猎时,不幸被猎物咬中,如此一来又耽搁了回去的行程!”
“老爷,您可知,那位猎户也是一名过了花甲的老人了啊?”
“他无儿无女,在此受伤之际,咱再要回去,那咱还算人吗?”
“咱想着,等他稍微好点,咱再带他一块回去,将他养老送终!”
“谁知,那位老人被野兽咬过之后,病情就反反复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如此过得几年,那位老人终于走了,咱将他安葬之后,就回到应天府找您!”
说着,刘冲苦涩的一笑,“可那时的朝廷已经是大明了,而老爷您已经是朝廷的高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