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鄙夷的看了刘冲一眼,酸溜溜的道;“现如今你是皇长孙的干爷爷,咱以后还得看你眼色行事呢?”
“以后咱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看在多年兄弟的情分上,可得手下留情啊!”
刘冲被毛骧的这番话逗得乐了起来,刚才烦杂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随即回怼了毛骧的肩膀一下,笑骂道;“你这厮,还是一如从前那样牙尖嘴利!”
“不过……。”
他忽然回过头,同情的看着毛骧,低声道;“咱今天同陛下才一见面,就忽而发觉陛下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吴王了。”
毛骧神色突然变得郑重,沉声道;“休要胡说!”
刘冲坦然一笑,双手一摊,“胡说?”
“咱怎么胡说啦?”
“你看啊!”
“原来的吴王爱兵如子,对咱们兄弟也是甚为体贴关照!”
“反观现在的陛下对咱们猜忌、怀疑,对什么人都用审视的眼光在观看,怕人家夺了他的皇位似的!”
刘冲一边说着,一边朝前慢慢的走着,全然没注意毛骧还待在原地,没有跟过来。
“就说胡惟庸那件案子吧!”
“虽说……。”
这时他才一回头,看见毛骧并没有跟过来,而是面色阴沉的待在原地,不由得问道;“毛骧,毛大人,咱和你说话呢?”
“你到底是怎么啦?”
毛骧没有吭声,而是眼神如刀,死死的盯着刘冲。
半晌,从他的口中冷冷的嘣出几串字,“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深山打猎,接触不到什么人的份上!”
“要不是看在咱们兄弟原来同甘共苦、袍泽之情的份上!”
“要不是看在你救过皇长孙,现在是皇长孙干爷爷的份上!”
“就凭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咱就可以立即将你抓到锦衣卫诏狱,让你凌迟处死!”
毛骧犹于地狱恶魔般的声音在刘冲的脑海中激烈的回荡,那一刻刘冲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无心的一席话,已惹得毛骧震怒。
朱元璋已不是原先那个吴王了,而是掌握着天下万民生死、手握至高皇权的皇上了!
毛骧也不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共患难的毛骧,而是让天下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使了!
可自己呢?
不就是救过皇长孙,躲在皇长孙庇护下的一名微不足道的一介草民吗?
自己何敢在毛骧面前枉谈陛下,说陛下的不是呢?
想到此处,刘冲已是吓得冷汗淋淋,惶惶不可终日。
毛骧见到刘冲已吓得脸色惨白,知他已知晓了其中的厉害,随即笑着上前,拍着刘冲的肩膀,轻声道;“刘冲,刚才咱不是吓唬你,而是……。”
“草民懂了,多谢毛大人点拨!”
刘冲低头抱拳道。
毛骧一把拽过刘冲的胳膊,低声对刘冲耳语,“兄弟,咱不瞒你!”
“这处院落里全都是锦衣卫,你在此要谨言慎行,懂吗?”
“不过,你和皇长孙还和原先一样,该咋相处就咋相处,免得皇长孙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懂,咱懂!”
正说着,朱元璋一回头,眼神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在唠啥子呢?”
“刘冲,你还不赶紧跟咱进屋?”
毛骧立即垂手低下了头,谦恭的姿态表现无遗。
刘冲见毛骧这般,心中直觉胆寒,原来他在陛下的身边是这般不易啊?
心中暗暗思忖,便恭恭敬敬的跟在朱元璋的身后向内宅走去。
来到内宅,几人围坐在桌子旁,黄忠早已叫手脚麻利的锦衣卫送来了糕点、果脯以及冰镇酸梅汤。
朱鹰连忙上前,捧着盛着酸梅汤的碗赶紧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还不忘问着三人,“这是个什么玩意呀,酸酸甜甜的,这么好喝,难道你们不想喝吗?”
朱元璋只是宠溺的笑笑,马秀英则一把将朱鹰拉到身边,笑道;“你想要喝的话,这里多的是。”
她摸着朱鹰的头顶,又慈爱的笑笑,“不过,这东西不能总是喝,否则喝多了会拉肚子的。”
朱鹰拍着自己的肚子,边喝着边说道;“祖母,咱的肚子好着嘞。”
马秀英望向了朱元璋,笑道;“这孩子……?”
说着,也许是屋外与屋内的温差比较大,也许是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大孙,心情一放松,马秀英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偏过头,一把推开朱鹰,用手帕捂住嘴,尽力的使自己咳嗽的声音小点,可从她胸口剧烈的起伏,便知晓她忍得有多难受。
朱鹰赶紧跑到马秀英的身后,用小手轻轻的捶着马秀英的后背,关切的问道;“祖母,您好点些了吗?”
“您这样剧烈的咳嗽,孙儿直觉得心好痛!”
朱元璋刚想上前,见朱鹰已到了马秀英的身后,又是捶着他祖母的后背,又是如此关切的话语。
一时之间,他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心疼。
马秀英咳嗽了一会,方才好转,就连忙拽过朱鹰,因咳嗽而潮红的脸上满是慈爱。
“孙儿的小手这么一捶呀,祖母就感觉好多了。”
朱鹰又跑到她的身后,边用小手捶着一边说道;“要是祖母觉得舒服,咱就不停的捶,直到祖母不咳嗽为止。”
马秀英笑着将他拉了回来,抚摸着他的脑袋,声音幽幽,“祖母这咳嗽啊,不是你捶就能捶好的。”
“你黄爷爷请了不少郎中都给咱看过,可他们查不出病因,也都束手无策呀。”
“唉!”
马秀英随即叹了一口气,悠悠的道;“咱这咳嗽的毛病可能治不好了?”
“只是咱俩刚见面,就又……?“
说着,她又是一叹。
朱元璋闻言怒道;“这些遭娘瘟的庸医,要不是你拦着,咱早就将他们统统杀了个干净!”
“连你这病都治不好,他们还配当郎中吗?”
马秀英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笑笑,“老爷,天下有多少人都是由于疾病而死,难道那些大户人家就没有银子请郎中吗?”
“不也照样死了吗?”
“咱看呐,生死由命,既然老天想要收走咱的命,咱们有何办法,总不能逆天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