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可什么?”
见父皇语气没有那么严厉,朱标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父皇,可他们会说,您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惨无人道、视生命于草芥的儿子来呢?”
“故此他们会怀疑,史书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不是真的,他们会认为您所有的丰功伟绩,以及您是淮右布衣的身份都有可能是被您的子孙后代所篡改的!”
“您想一想,这种后果是您所愿意见到的吗?”
“这样的后果当然是咱不想见到的!”
朱元璋坐在地砖上,暗自思索,“咱是大明王朝的开国之君,惩治贪官污吏,体恤天下百姓,扫除外邦蛮夷,开创了煌煌大明!”
“哪一件,哪一桩不都是让人歌功颂德、令人景仰?”
“若为朱樉这个畜生所累而被后世诟病,那咱的一世英名岂不尽毁在这个畜生的手中?”
“可咱该怎么办呢?”
“可若不杀了这个畜生,他的弟弟们见他犯下了这等弥天大错都安然无事,如若群起效仿那可如何是好?”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朱标,问道;“标儿,依你看,怎么处置这个畜生方为妥当?”
朱樉的叩头声戛然而止,他不顾额头上皮肉绽烂,鲜血淋漓,忙侧耳细听,想听听他的大哥是怎样和父皇说的。
朱标心中已有自己的看法,但故作沉吟,方才低着头,缓缓说道;“父皇,依儿臣的建议,将二弟禁足在京师的秦王旧府,关他一个月,看他在这一个月里表现如何!”
“若诚心悔改,那一个月后就请父皇饶他一命,让他自行离开京师,回去继续担任藩王!”
“若不悔改呢?”朱元璋问道。
“若不悔改?”
朱标回头瞥了一眼朱樉,狠声道;“那咱也不会再为二弟求情,以后他的死活,但凭父皇处置!”
“儿臣一定悔改!”
朱樉赶紧膝行爬到朱元璋的跟前,可怜兮兮的道;“父皇,儿臣悔改还不成吗?”
“若儿臣还像从前那般,不听父皇和太子殿下的话,定遭天谴!”
按照历史的轨迹,朱樉在洪武二十八年在西安秦王府被三个仆妇以毒药毒杀致死,真真应了遭天谴这句话。
朱元璋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对朱标道;“这等畜生,如此处置,就太便宜他了!”
“但秦王府的长史,还有邓氏,自是留不得!”
“毛骧!”
毛骧从暗处悄然闪出,躬身道;“微臣毛骧拜见陛下!”
“命锦衣卫速去陕西,将秦王府长史和邓氏立即格杀!”
“相关人员如何处置?”
毛骧躬身问道。
“这等事还用问咱?”
朱元璋怒道;“都给咱杀了,让这个畜生记住这次血淋淋的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
“是!”
毛骧说完,就转身离去。
“父皇,不要啊!”
朱樉顾不得额头上的痛疼,又连连叩首,哀声祈求道;“邓氏可是您的儿媳,是儿臣长子的生母啊!”
“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故去的卫国公面子上,放过邓氏一马吧?”
“等儿臣回去后,定将她置于冷宫,您看这样可好?”
朱标微微摇头,自说自话,“二弟呀二弟,父皇经过孤的劝解,怒气才缓和一点,你就不要再惹父皇又生气了。”
“你难道不知,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搭救邓氏,你真不要命了吗?”
“何况邓氏是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算她再漂亮,她的容颜就不会凋谢吗?”
“俗话怎么说来着……漂亮的女子是男人的刮骨刀,是英雄冢,看来不假。”
“想孤的二弟还没就藩之前,那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何等的英雄气概?”
“想不到短短的四年,他竟会变成如此模样,如此的丧心病狂?”
“唉……,女人啊!”
朱标只剩下了深深的叹息。
朱元璋闻听朱樉的一席话,顿时又勃然大怒。
他恶狠狠的瞪着朱樉,想再骂他却感觉骂他的词已用尽,胸口憋着一股怒气,令他喘不过气来。
怔怔的呆立半晌,才大声开口,“来人!”
“速把这个畜生押回秦王府,将他扔进黑屋,不许任何人见他!”
“每日送点粗茶淡饭,让他也尝尝王氏在冷宫的滋味!”
话一说完,门外就来了两名锦衣卫,押着朱樉向秦王府而去。
朱樉仍不死心,在锦衣卫的押解下,他仍高喊着,“父皇,请您饶过邓氏吧!”
“没有了邓氏,儿臣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朱樉的哭喊声渐行渐远,只有他声嘶力竭的哀求声还在御书房久久回荡。
朱棡吓得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朱标稍微抬起头,望向父皇,见父皇在刚才一刹那仿佛苍老了十来岁,眼神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
不禁痛哭出声,“父皇!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莫要为了咱那个不成器的二弟而气坏了身体?”
朱元璋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书桌旁,双手支撑着身体,有气无力的道;“标儿、棡儿,你们都退下吧!”
“父皇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棡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刚想往外走,便听见朱元璋的告诫声,“棡儿,今日父皇没有责罚你,你可知是为什么?”
朱棡停住了脚步,回过身,躬身道;“儿臣不知!”
朱元璋无力的挥挥手,“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朱棡答道;“是!”
接着又问道;“父皇,儿臣和小郎中说的那事,是否继续?”
朱元璋回过头,冷冷的瞪了朱棡一眼,骂道;“你他妈的!”
“你先想想自己的事该如何向咱交待,到现在你满脑子还想着其它的事,真是一头蠢猪!”
“是!父皇骂的是!”
朱棡霎时又冒出一头冷汗,赶紧躬身告退。
走出门外,想想今日父皇对二哥和自己的态度,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原来父皇在咱们的王府都暗插了锦衣卫,否则二哥府中之事父皇又是何如得知?
又暗自庆幸,还好咱不像二哥那般残暴。
以二哥这种张扬的性格,还私自制作龙袍与凤袍?
还和邓氏穿着龙袍与凤袍在府中显摆?
难道他们认为他们府中就戒备森严?没有父皇派的锦衣卫混进去?就敢放心大胆的胡作非为?
哼!
邓氏被父皇赐死都是轻的!
要是咱当上了皇上,非得将邓氏灭九族不可!
也就是太子大哥仁义,人家都想当皇上了,他还为这等不忠不孝之人求情!
要是咱处在太子大哥的位置上,咱能做到太子大哥这般仁义吗?
他一路想着,缓缓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