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一路跟随苏青鸾来到赫府,但是苏青鸾进了府,他却只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于是,小药想到了个好办法。
他牵着白玉骢绕到后墙去,然后拍了拍驴屁股,“小白小白,你就乖乖站在这里,我蹬着你翻墙过去。小苏这人太不省心,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找文嬛儿,偏偏她要来假扮,要是万一和文大夫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可怎么办?
药童也打算好了,他挑了这个处有棵树的偏墙,只要翻过去他悄悄的躲在暗处,万一小苏需要个人手,他便能立刻从暗处跳出来,起到关键作用。
一切都很顺利,偏偏在越过墙头想要爬上树的时候,白玉骢不知道犯了哪门子浑竟然紧紧的咬住了他的衣服,小药揪了几下没能揪过来,只能暗自叫苦。
这头犟驴的脾气小药是清楚的,但是这会又不适宜声张,救小苏要紧,于是他只能好声好气的求这头蠢驴,“小白小白,你就行行好放我一口吧,回去我给你多拉点磨,啊呸,是多吃点萝卜,你看看小苏自己一个人进去了,我实在是担心……”
小药的话才说着,白玉骢又是哼哼了几声,就是不肯放口。
药童拿它无奈,“难怪小苏老是想烧了你……”说话当间,眼角余光瞥到的也是同样从屋顶上翻过来的熟悉身影,药童喜出望外,又想大声叫出来又只能刻意压低着声音,十分狗腿的喊:“阿九哥哥,我在这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萧九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可谁知道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药童挂在墙头上,一只脚跨在墙内,另一只脚上的裤子却被灰驴死死咬住。
萧九本不想理他的,但无奈他双掌合十一副求求你的样子,萧九只好又转过身来,顺着墙头走去,蹲在小药边上,一脸不屑,“连头驴你都摆不平?”
“这不是普通的驴,这是头脑子欠抽的驴,等我回去一定一半红焖驴肉,一半用来做火烧。”
小药一句话让萧九无奈摇头,正当他想弯身帮忙拍开驴嘴的时候,白玉骢似乎被小药那番话给惹怒了,竟死不肯松嘴,还撅着后蹄一个劲的往后扯,一副非要将药童给扯下去不可的架势。
幸好小药眼疾手快,顺手保住了萧九的大腿。
“你放手。”萧九训了一句。
小药此刻被白玉骢硬拖着要往下拽,要是不放手的话就连萧九都会一同被拽下去,可是小药却拼命的摇着头,那扎起的双髻也跟着左右摇晃着。
“小苏需要我。”
“你放手。”
“小苏需要我!”
萧九真有种想一脚将这小孩和那头蠢驴给踹下去的冲动,可正当他想出手的时候,只瞟到了同样在前方屋顶的角落处,那几条这些天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身影,这让萧九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云城那边召他回去的书信才刚送达,这边就已经开始这么紧锣密鼓的监视自己了吗?这么多年,萧肃容在锦城逍遥闲散还不能够让那边放下戒心吗?
他是萧九的事,绝对不能暴露,这世上只允许存在一个萧肃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的萧肃容。
这么想着,萧九也不再动手了,干脆和小药他们纠缠在一起,而且还故意的拉扯着小药一块朝院内跌落下去。
小药怎么都没想到萧九忽然就变得这么不中用了,说倒就倒,这一倾倒下去小药忍不住大声喊,“救命呀!”
这一呼喊,两人往下面掉一回事,就连赫府里的人也全都被惊动了,一时之间,赫府里的护院家丁全都涌了过来,府里还依稀能听到人在聚集大喊,“快,抓贼!”
贼?
哪里有贼?
小药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他和萧九以及那头蠢驴一起被这些护院家丁给团团围住的时候,小药才赫然反应过来,要抓的贼就是他们,看了看萧九,又看了看蠢驴,小药才豁然反应过来,“我们不是贼,我是来找小苏的……”
府里有人提议送官,小药好不容易进了赫府,怎么可能就这么被送走,于是展开了撒泼打滚的本事,不断的扯着嗓子喊:“小苏小苏,你在哪里,我来救你了,你快点出来。”
大家都以为这小孩疯了的时候,苏青鸾正好赶到了,她拦了下来,“且慢,这……这两人,还有那头驴,是我的!”
她的!
怎么这种形容总觉得怪怪的,特别是看到萧九的时候,他又几时变成她的了?
萧九看了一眼刚才跟踪自己的那几道身影的方向,此刻那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但是他很清楚甚至肯定,那几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或许说,从十年前离开云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盯着自己了。
他这么多年一直让萧肃容示人,要让全天下知道他当年得了失心疯,此刻已经成了个丧失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废人了,可是……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最初的困境。
如此想着,萧九只能依照着萧肃容惯有的潇洒模样,忽然笑了起来,“自然,我们都是随文姑娘一起前来诊治的,若不好好待我们,诊治出了差错你们谁担待得起?”
一听说是随着大夫前来诊治的,这些家丁忽然都不敢妄动了。
而苏青鸾也愣住了,刚才分明是萧九,怎么眼前这一刻忽然就成了萧肃容了?
到底是萧九还是萧肃容?
苏青鸾还想一探究竟,可是看到他脸上挂着的那道笑容的时候,那种轻世而潇洒的模样,的确不是萧九那张扑克脸上该有的。
他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什么时候又互换了?
赫老爷也被惊动了过来,一见他们是翻墙进来的,又得到了苏青鸾的点头,确定他们是医馆一并带来的药童,于是赫老爷便让人放了。
赫老爷是个常年在外的,对于家中女眷倒也是看重,于是对苏青鸾说:“小女之病还请文姑娘多费心。”
苏青鸾倒是有些事情想问得详细,于是借一步问道:“赫老爷,这小姐之病看样子不在体而在心,老爷难道看不出来?”
被苏青鸾这么一说,赫老爷倒是微微吃惊,沉默了半天之后才说:“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视若珍宝,还请文姑娘费心了。”
看样子,这赫老爷是不打算实话实说了,于是,在他转身要命人带这几位客人去休息的时候,苏青鸾却问了他句,“书生吴禛呢?”
赫老爷的身影一僵,回头过来看着苏青鸾的目光竟隐隐而动,似是吃惊了好一会儿才收神回来,“你怎知此人的?”
果不其然,吴禛的确是与他家女儿有情。
这件事不宜外宣,赫老爷叫来了夫人,只说:“这些事情还是夫人于你说合适。”赫老爷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气愤,而后甩袖离开了。
赫夫人是个微胖的妇人,看得出持家有方,端庄之余还有些风韵在。
赫夫人一开始也是有些迟疑的,但是丈夫吩咐了,又事关女儿的病,于是也和盘托出。
起因是数月前庙会,女儿在会上猜灯谜时结识了个满腹诗书的书生,名唤吴禛,此书生生得如玉,且又风流倜傥,赫云娘爱慕之余,竟夜半悄悄与其私会,等到家里人发现的时候,还是从女儿房中抓奸出来的。
老爷因此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原本见那书生一表人才,招赘入府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后来老爷竟发现这书生好色风流,竟常出入烟花之地,一怒之下竟赶走这书生,希望能就此断绝了女儿的念头。
竟谁知道,女儿竟这样一病不起。
苏青鸾回想起当时第一次见到书生的时候,是在乱葬岗附近,那时候正是日暮时分,且见那书生匆匆赶路想要离开的样子,应该就是那时候被赶走的。
可是,苏青鸾追查了许久,甚至还城门口问守城的大哥,可都没有人见到过这书生离开,由此推断,书生定然还在锦城中。
苏青鸾抬眸看了一眼这贵妇人,于是又试探性的问道:“那夫人可知,书生后来……又回来了?”
“又回了?”夫人倒是一脸诧异的样子,随之摇着头,“这便不知了,自那之后老爷对小女看得甚严,除了请大夫之外,再不让她接触外人。”
“如此!”苏青鸾看着这夫人,似乎想去判断她所说话中的真假,在点头说定然会好好医治小姐的时候,又忽然随口问了句,“对了,半月前,就是下雨那晚上,我爹爹前来诊治的时候可有说什么,我想看看他下的方子,好照着方子继续替小姐开药。”
她这话既是试探,又不给他们推脱的机会,她之前已经从小丫鬟的口中得知了文大夫那晚上的确是来到赫府了,既然如此,那他几时离府的,应该能有个答案吧?
可谁知道,赫夫人给苏青鸾的回答竟超出了意料之外。
“文大夫,文大夫有许久没来了,半月前那夜雨……我记得那夜雨大,早早闭门了,无人进府呀!”
苏青鸾的心也是一落,沉默不语了起来。
见苏青鸾再无想要问的了,赫夫人命人将客人带到后院去安置休息,并且吩咐了厨房做好了饭菜送去。
眼见天黑下去了,整个赫府风平浪静,俨然是平波无痕的生活,可苏青鸾却靠在桌上,一筷子一筷子的翻弄着下人送过来的饭菜,萧九则是一直在注意着周围是否有人跟踪自己,也根本无心吃下半点。
小药吃得香了,就是绑在外头的白玉骢也有些馋,时不时的发出声音,想要进来。
到最后苏青鸾烦了,干脆将饭菜拿出去给白玉骢吃,那头驴得偿所愿,吃得无比欢快,萧九见到她这样,干脆也将自己的份拿出去。
小药觉得心疼,追了出去,“你们不吃给我呀,给小白多浪费,它挑食!”
两人都没有理会小药的叫嚷,前后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苏青鸾坐回到桌子边上,用手蘸着茶水在那比划着。
萧九走了过来,见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低头看了看她画的东西,不禁道:“赫府有问题?”
这话明显也是多余,查了这么久才知道文大夫进了赫府,此后就消失了,赫府是绝对有问题的,但现在看苏青鸾这么犹豫的模样,她应该是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有问题,还是整个赫府都有问题。
“他们之间,有人在说谎。”苏青鸾趴在桌子上,呼了一口气,“赫老爷和赫夫人,决口不提赫小姐曾怀孕之事。况且,文大夫那夜出诊,他们并不知情,那是否代表……赫小姐偷偷请文大夫前来……”苏青鸾说着顿了一顿,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杀了他?”
但是,苏青鸾又摇着头,“可赫小姐为什么要杀大夫?”
“赫家人不知道赫小姐怀孕之事,会不会因为这事,文大夫被灭口?”萧九顺着她的话说。
苏青鸾不知道,甚至还有其他疑问,“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城里其他大夫失踪呢?和赫府有没有关系?”她看着萧九,一时没注意到此刻眼前的人到底是萧九还是萧肃容,她说:“他们说书生早被赶走了,这点倒是口径一直,可书生去哪了?”
“总不可能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污无了踪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