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燕青站了起来。
他从转过身后，目光就没有从萧然的身上移开过一步。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旁边的女孩不见了，这个庭院不见了，甚至是这个村子都不见了。
一个混沌的空间里，只有长燕青和萧然二人在那站着。
长燕青就像是一个深渊，萧然觉得自己的目光能被吞噬进去。
“是不是很惊讶，因为我没有死。”长燕青开口道。
即使没亲耳听他说过几句话，但萧然还是对这个声音的印象很深刻。
深到了骨髓，也冷到了骨髓。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萧然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因为他知道，长燕青并不认识自己。
萧然一共就见过两次长燕青，一次在幻境，那是幻境，现实中的长燕青不可能知道自己。
另一次是在萧然带着乞丐面具的时候，交手的那一刻萧然仍旧带着面具。
长燕青闻言冷笑一声。
他走到了萧然的身边，然后伸出五指，星星光点从萧然的身上飘散了出去，落在了长燕青的掌心，然后消失不见。
“这是那一晚你行刺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留下的标记。”长燕青淡淡开口。
萧然眸子浮现惊骇。
“床上的不是你？！”
长燕青摇摇头，狭长的双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我弟弟，不过在你将毒箭刺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萧然的呼吸一瞬间再次加快，快到几乎整个肺都要炸掉。
“是我杀的。”长燕青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门口的两个丫鬟也是我杀的，因为她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顺便提一句，你朝着我弟弟投出毒箭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不远处站着。”
“本想着连你一起解决，但是突然想到有一个人能替我背黑锅，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事。”
萧然攥起了拳头，背后已经出现了大片的汗水。
长燕青此时将右手放到了萧然的肩膀上，像是在感受着萧然身上传来的畏惧。
“我从不睡觉，这是整个长燕皇宫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怪你们不仔细打听。”长燕青继续说着。
萧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吃饱了撑得要打听你晚上睡不睡觉？晚上睡觉不是正常人都应该做的吗？”
长燕青听后笑了起来:“说的倒也是，我确实不太正常。”
他继续叙述着:“所以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了标记，准备看看暗杀我的人是谁派来的，却没想到直接就看到了青木院长，他可是青澜国的宰相大人啊！”
萧然猛地抬起脑袋:“你们对青澜又做了什么？”
“长燕大军已经再次出征青澜，至于他们做了什么，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我在找你啊！”
“找我做什么？”
“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后，我本来没了继续跟着的打算，但是让我实在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跟他们兵分两路，独自来到了这里。”
长燕青说到这时迷起了双眼，一双狭长的眸子泛起冷意。
“这让我不得不提高警惕，你一个小修士不乖乖地回去保护自己国家，又来到我长燕南境做什么？”
他绕着萧然的身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想发现萧然身上的不同。
萧然看不出长燕青的层次。
上次听说他的修为是在元婴期，但是萧然现在觉得，面前的长燕青绝对不止元婴期。
要么是听别人传来的消息有误，要么是这个男人又晋升了……
总之眼前的这个人让萧然感受到了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面临那两个返虚期的大能时，萧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很难开口吗？”长燕青轻声问道。
但是他的语气并没有任何不耐烦，像是有着一种能和萧然一直磨下去的意思。
“听闻三年前，火岩村附近的火山内降落进一陨石，你是为了那泡在岩浆内的陨石？”长燕青眯起了双眼。
萧然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可有收获？那泡在岩浆内的陨石连我都没法进入的。”
“没有收获，我也一直在寻找着进去的方法。”
萧然面色不改，说着谎话，他同时微微攥紧了左手，自然地垂在一侧。
“如此的话，那女孩为何说你骑着红鸟进了火山口？枉我刚刚好言好语跟她说话，没想到她居然骗我。”长燕青冷笑一声。
萧然瞥了他一眼:“宁愿相信一个要杀你的人说的是真的，却认为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在骗你？何必要表现出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长燕青被萧然给逗笑了。
“不想说真话，又怕我伤害那女孩，你倒是挺有趣的。”
萧然皱着眉头，没有继续言语。
“也罢，我对你有没有进入陨石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对你这个人挺感兴趣的。”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你跟我是同一类人。”长燕青喃喃开口。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杀的人，跟我是同一类人？”萧然反问道。
“死亡对他来说不过是解脱罢了，与其让他那种性子去融入勾心斗角的皇位之争，不如下辈子投个普通人的家庭。”
“这就是你杀他的理由？”萧然眸子浮现惊骇。
长燕青摇摇头:“对你们来说杀人也许需要理由，但对我来说，杀人已经没有必要的理由了，换句话说，我可能是并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吧。”
他说完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萧然觉得长燕青有些奇怪。
有些让他难以理解的奇怪，长燕青像是一本没有字的厚本子，无论萧然怎么看都不能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然叹了口气。
“直接点，我今天能从这里离开吗？”他扭头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萧然觉得自己在长燕青的面前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无论是另一副形态的他，还是用那副形态使出自己的最强攻击，依旧没有任何胜算。
这种感觉令萧然感到恐怖。
他第一次觉得系统对自己来说不是挂，只是个辅助工具。
而自己这个穿越者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能不能从这里离开，在于我接下来要问你的问题。”长燕青用一双狭长的眸子盯着萧然。
“你因何要杀我？你们杀人应该是需要理由的，我想听到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这是属于你的特权，毕竟到现在，我仍旧感觉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理由？
萧然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长燕青想听到什么理由？
萧然确实希望这次自己能够安全离开，他不是一根筋的人，明明打不过还要硬刚一下，那卧薪尝胆的典故就是说给脑残听的。
既然长燕青奇怪，那就利用他的奇怪，换来一次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至于为什么要杀他，萧然还真的想不到什么符合他心意的理由。
“提醒你一下吧，是听从命令，还是个人恩怨。”长燕青接着开口。
萧然皱着眉头。
看起来，听从命令似乎是最好的回复，因为那并不代表着萧然和长燕青有直接的恩怨。
但是鬼使神差的，萧然问了一句:
“青歌大公主是你杀的吗？”
长燕青眸子闪烁了片刻，他望着萧然，点了点头。
果然。
青歌是被他杀的。
“能告诉我理由吗？”萧然语气加重。
长燕青摇摇头:“你还没资格知道。”
他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所以你是个人恩怨了？”
萧然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犹豫了片刻，萧然还是开口:“我听从命令的。”
长燕青听后冷笑了起来，这种笑声让萧然听得浑身战栗。
“你说谎。”他不可置否地开口。
就在萧然想要狡辩几句的时候，长燕青继续开口打断了他。
“但是，如果你刚刚第一句就是听从命令，你今天大概率是走不出这里了。”
萧然微微皱眉:“为什么？”
“因为听从命令而杀人的人，不配和我是同一类人。”
萧然盯着他的那双狭长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这个人太可怕了。
即使他没有这身修为，萧然也觉得单单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他的眼睛中不带有任何感情，甚至没有一丝对于生命的敬畏。
这种人是真的让萧然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长燕青轻拂右手，周围的混沌消失了。
女孩重新出现在两人的身边，她一脸奇怪地盯着萧然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然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如果不是强强支撑着，他几乎就要倒下去了。
长燕青没有再看向萧然，而是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他抬起手指抚摸着女孩光滑洁净的脸颊，嘴里啧啧几声。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但可惜的是只有一条命，命没了，再好看的脸也会跟着腐烂掉。”
萧然闻言攥起了拳头，身体绷得紧紧的。
女孩奇怪地看了长燕青一眼，然后礼貌地向后撤了一步，长燕青的手落了空。
萧然眸子一紧。
长燕青却只是笑了笑，然后将手背在身后。
“不必紧张，你既然不想她死，我就不会杀她，只因我感觉你跟我是同一类人，一旦这种感觉消失了……”
长燕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泛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萧然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