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这个问题，一直是华夏非常看重的，作为一个大企业家，你首要考虑的是什么？”
江城直视着他躲闪的眼睛，刘康不回答，他接着往下说，“你先考虑利润，再考虑民生，这合适吗？医疗还不是一般的民生问题，你知道国家花费了多少资金在上面吗？”
“可是······可是制药厂从来都是这样的啊。”他刚想解释，却被江城打断了。
“从来如此，便对吗？”
两者的目光对峙，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观点在激烈的碰撞。
江城当然知道，制药厂也需要资金，需要挣钱才能扩大规模，不断的向前迈进，可是只投入依赖性药物，在他这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们总需要一些改变，强国应该成为一个共同的认知，企业家更是群众中有力量的一份子，别让大家寒心。”
他叩了叩桌子，回音在办公室里十分清晰，那真挚双目里丝毫不作伪的清澈让刘康有些不敢看。
伸出手来，刘康把文件和照片默默的装了起来，没有说什么，大概江城的一番话并不能打动他的心。
“那我先回去了。”
“嗯。”
门被带上。
生物科技院的楼下，中年男人走到院中央的位置，背后是高楼，他扭过头来回头看了一眼江城的办公室，凝望了几秒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金黄色的巨大银杏树下有许多落叶，刘康从上面踩过，步履缓慢的朝着停在外面的车子而去。
这一刻在商业上奋斗了二十年的男人觉得楼上的江院长好天真。
而江院长，觉得为钱放弃良知的刘康好幼稚。
办公桌上泡着一杯茶，打开的窗户外面吹来微风卷起文件的一角，容貌清秀的他批阅着一份又一份文件，脑海中却全是关于慢性病药物的事情。
他有些烦躁。
下层的这些公司想法难道都如此吗？还是说要成为制药大厂，抛弃良知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用心在做为民生之事的人，有可能会被市场淘汰，或者被大公司生生挤死，然后湮灭在时代洪流中。
难以让人理解。
是否是自己太过理想化了？江城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如果没人那自己就当第一个，科研者要有坚持，有原则。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要改变这个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难如登天，他已经成为了科研领袖，双院院长，但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做好。
江城叹了口气，转过脸颊去看窗外的风景，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笔，目光之中满是忧虑。
······
时至傍晚，秋季的白昼没有那么长了，湖畔倒映着满目的橘红，天边有绚烂的云彩。
人间烟火气在晚上时最为浓醇。
康明制药厂的大部分员工都陆续下班，去往食堂吃饭，作为总裁的刘康自然不去食堂吃饭。
几位公司高层在一家昂贵的酒店订了桌子，只等他来，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刘康在酒店门口下了车，一进门里面就传来了高层们的畅快笑声。
“刘总来了！”
众人一见他推门而入，立马起身，脸色很是恭敬，他摆摆手让大家坐下，自己也脱掉西装坐在了主位。
木桌子上是丰富的美味佳肴，香味弥漫了一整个包间。
他拿起筷子叨了两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能一个桌子吃饭的，大多是他的亲信，都是比较有能力的公司高层，眼见刘康这副表现，心中顿时多了些疑惑。
“刘总今天是去京都见江院长了吧？”
“见了。”
“怎么样，商量提案的事情没有。”
“不怎么样”，他嘬了一下刚喝完酒泛着辣意的双腮，放下筷子搓了搓脸颊，“大概率是拿不下了。”
众人面面相觑，耸了耸肩。
刘总这么有能力的人都拿不下，那就真的没戏了。也罢，命里没有把握这种机会的福气，尽力了就好。
“话说这次去，忘了让你给我要个签名了，我可是江城的忠实科研粉。哎，他真人怎么样？”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十的男人问道，他坐在包间的左侧，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采。
“和传闻中一样，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年轻的让人怀疑人生。不怕你们笑话，我面对他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哈哈哈哈，刘总难得紧张一次。”有人打趣。
饭桌上从他走进来有些沉闷的情绪也在这刻被化解开，那个三十多的男人显然在公司里地位不低，看样子应该也是搞医疗研究的，也难怪会成为江城的粉丝。
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迷蒙的灯光里，醉意在缓缓的弥漫。
刘康咽下嘴里的东西，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放在嘴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蓝色的烟雾盘旋上升，雾消失在天花板上。
他忽然对大家说，“看来这位江院长，不太了解下面的情况啊，我提出的商品概念被他全盘否决了。科研者似乎都是一个性子，说不好听点那叫清高，我们公司这么多人，付出如此艰辛的努力，不多挣点钱图什么？我当然知道民生很重要，光靠几家公司也改变不了常态啊。”
又深深吸了一口，刘康烦躁的搓了搓眉毛，他想起来江城冷峻的表情，就浑身不舒服。
还有那个澄净的目光。
直让他从心底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之所以能在商业领域披荆斩棘那么久，刘康从来不认为自己仁慈，他手段狠辣，带领康明一路高歌，挤死了多少公司，才能在医疗市场有了一席之地。
“有钱不挣，那不是傻子吗？”旁边的高层附和。
众人也纷纷认为这是真理中的真理！
只有那个公司里的医疗科研者，冷不丁的蹦出来一句。
“江城那个基因试剂，好像在国内是不挣钱的，三块六即注射。”
······
包间内，顷刻间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大家都不说话了，猛然间想起来，江城初把基因试剂投入市场的时候。
三块六啊······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