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飒飒,有穷山一带尽显苍凉。
这里曾经是出云人的圣山,如今却成了魔山禁地,幸存下来藏匿在山野之中的出云人,无不对这里恐惧不已。戏剧性的是,当年原宵斩了八岐,被出云人称为弑神者,无不对原宵恨之入骨,但现在,原宵却成了出云人最敬仰的在世神明。
这日。
一道孤独的身影拖着一柄长剑走进有穷山。
这把剑形制与神洲之剑不同,剑身末端微微呈现新月圆弧,而且长度远超寻常剑器,所以才能够拖在地上,所经之地,留下深深的剑痕。若是沿着剑痕往回追溯,其起始之地,正是那化作人间炼狱,后被王戬太初一击轰成巨坑的达坂城。
一步接着一步,坚定不移的向前。
拖剑身影最终走到了有穷山之巅,上空便是天原秘境的出口,只是此刻那进入通道已经关闭。拖剑者将长剑插在一旁,跪地而坐,目光死一般沉寂,他长发肆意随风纷飞,十分杂乱,他容貌平平,眉心一点朱砂却是有些神异,他穿着一袭破旧的劲装,那些撕裂处已经被鲜血浸得乌黑。
一天,两天……
足足跪了七天。
拖剑者始终没能等到秘境通道开启。
却等来了几只阴鬼。
这几只阴鬼自然是漏网之鱼,出云岛面积剧变后很大,王戬和太阿一人一剑,短时间想要杀得干干净净,也是不容易的。几只阴鬼应该是在山野中抓捕出云人,逃过一劫,按照规矩,要带着出云人前往附近的大城,进而制造成阴鬼。
但几座大城都被王戬毁掉,这几只阴鬼发现有些不对劲,哪里敢在出云岛多待,只想回到秘境,于是将抓到手的人族直接给吃了,然后赶回有穷山,恰好看到了跪坐在山巅的拖剑者。
第一眼,是人族。
第二眼,不过金丹境。
几只金丹道胎境不等的阴鬼对视一眼,露出残忍的笑容,其中一只火骷髅会意,悍然对执剑者发动了攻击,一团烈焰火球从其口中喷射而出,它是道胎一重,所发出的火球,区区一个金丹人族,不死也得重伤。
然而。
拖剑者依旧跪坐,头也不回,只是有穷山巅,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那柄长剑在风中震颤,进而离地而起,斩出一道惊鸿剑光,神风狂卷,烈焰火球顿时破灭,连带着几只阴鬼,也在这神风剑光之中倒下。
也就是在这一刻,山巅上空浮现出一道光圈门户。
一位超轶绝尘的剑者从中迈步而出,赞赏地看着拖剑者说道:“不错的一剑,已经入道,出云竟还有你这样的剑者。告诉本尊你的名字,你的来意。”
拖剑者站起身来,拱手作揖,不卑不亢地道:“在下柳生归一,剧变之前,曾是出云剑术大师。剧变之后,侥幸获得一些传承,修炼到了金丹境。可惜修为低微,眼看族人被阴鬼族杀戮而无力。前些时日,我目睹了前辈一行剿灭出云岛上的阴鬼,一路跟到有穷山,知道前辈的目的是阴鬼族的秘境,因此在此等待,请前辈救出云!”
“哦?出云剑圣?”
“在前辈面前,当不得剑圣之名。”
“难道你就肯定本尊能够平灭天原,若此时从通道中走出的不是本尊,而是阴鬼,你此行,无疑是自寻死路。若是藏匿山野,隐忍个数百年,以你剑道,未必就不能亲手完成此事,为何还要前来。”
“想必前辈也能够看出,晚辈已经命不久矣了,既然如此,何不一搏。”
神宵点点头道:“确实,你所得传承有缺,修炼到金丹境,透支了太多寿元,继续修行就如饮毒药。不过如今阴鬼已被本尊灭族,你们出云人已经没有阴鬼的威胁,还需要我帮什么?”
柳生归一沉声道:“前辈,出云人没有完整的传承,即使阴鬼已灭,出云岛上,还存在着许多凶猛的妖兽。经过阴鬼的屠杀,出云如今只剩下不到百万人,面对妖兽,无力抵抗。晚辈恳请前辈传下传承,并且庇护出云人一段时日,待出云人有了自保之力,就能够慢慢恢复元气。”
神宵轻笑一声道:“本尊为何要帮你?出云人落得今天下场,虽离不开阴鬼自千年前的布局,却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柳生归一并未反驳。
出云人,在诞生之初,便由于阴鬼族的布局,走上了狂热的崇神之路,以至于在灵气复苏,阴鬼现世之后,选择性忽略阴鬼的残忍行径,反倒将阴鬼们尊为神灵,建立神社供奉起来。用族人血肉,换取阴鬼漏出的残缺传承。而有了传承,一朝得意,挑衅霸主灵华帝国,又与诸国交恶。
出云人难道不知道阴鬼的真面目?
不,真正的狂信者只是少数罢了。
大多数人,是知道却故意默许。
直到剧变之后,再也无法维持剧变之前与阴鬼的微妙关系,从地位只是不等的勉强合作者,一下沦为了食物,这才不得不从幻想中走出来,面对血淋淋的事实。所以,神宵才说,出云人其实是咎由自取。
但凡敢于抗争,下场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因为出云人也是人族,原宵不会不管。
柳生归一语气坚定地道:“晚辈身无长物,只有一剑,这一剑在晚辈脑海中演练了亿万次,可惜从未现世。这一剑,是晚辈最宝贵的东西,今日斗胆在前辈面前出剑。若还能入得了前辈的眼,还请成全!”
神宵欣赏之色更甚,朗声道:“好,柳生归一,你这一剑若是让本尊满意,成全你又有何妨。”
柳生归一闭目持剑。
“出云人崇神而轻礼,自作孽不可活,但并非所有出云人如此,晚辈出身于剑道世家柳生一族,先祖曾渡海前往东胜求学,明悟道理,从此定下了不敬神,只护生的族规。晚辈自年少时,便有一个信念,便是要以手中剑,成为神之劫,要让那高高在上的神灵坠入黄泉,要让每一个出云人都能找回自我!”
“所以,晚辈这一剑名为,万神劫!”
“前辈,请接剑!”
风云涌动,有穷山上,万剑悬空。
万剑化虚,尽归一剑。
一剑斩长天,弑神!
神宵剑指一点,将柳生归一的万神劫崩散,在其食指肚上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白点,他毫不吝啬地赞赏道:“人之剑,化为神之劫,柳生归一,你的剑道,不差。假以时日,出云剑圣,可实至名归。此乃仙元蜕生丹,服下可弥补你的本源亏损,修复你损伤的根基。”
“前辈,这怎么使得!”
“你的万神劫,本尊很满意,可惜你的剑道修为太弱,而且未曾真正斩神,这万神劫还不完全。收下吧,本尊等着万神劫真正完美的那一天。”
柳生归一不再拒绝,收下仙元蜕生丹,等再看去,神宵已经不见了踪影,秘境入口也关闭了,天地间,只有一道缥缈之声在回响:“柳生归一,你的恳求,本尊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