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却脚步声凌乱,慌慌张张。
大妞忙着烧热水,二妮红着眼眶用沾满口水的牙齿撕着布条。
三娃拉着离姐姐的手,啥也没说,但眼睛哭肿了。
“娘!”
冷不丁的,三娃忽然开口,吓的孟大姐想要掀开离离衣服的手,都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三娃。”
“离姐姐肯定当时疼死了,我再长大一点,我要给离姐姐报仇。”
“让你报什么仇,那些老天爷会收的。快给你离姐姐找药膏去。”
“好!”
一家人稀里糊涂的准备好热水布条,等着孟大姐旋开离离后背衣服时,一家老小都不吱声了。
除了先前留下的血,离离后背一点痕迹都没有。
“是娘太心软了,都是娘不好。”
孟大姐抱着离离轻轻摇着,她非但没有因为离离没留下伤口而变得轻松,反而愈发的心情沉重。
这闺女有着天大的本事,却因为她的一句叮嘱,宁可不用那些本事,也要替二妮硬挨着。
可那每一下抽打下去,当时一定疼坏了吧。
“闺女,娘要让你记住一句话,那些人不能再喂了,听懂了吗?”
离离看着孟大姐,迟缓的眨眨眼。
也许是刻意营造,也许是不愿提及,一家人很快从这次情形中走出。
又到了晚饭时间,二妮今天出奇的勤快,嚷嚷着她去烧饭。
可能在为某些事某些人表达歉意吧。
“我说孩他爹,这都闺女闺女的叫上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想让离离做我的大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孟大哥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大老三却纷纷欢声雀跃。
大妞性子贤淑,但饶是如此也开心的连连点头。
老三比较冷静,但此刻却激动的亲了她娘一口。
向来咋咋呼呼的二妮却没了动静。
“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觉得呢?”
“离姐姐在我心里早就是大姐了呀。”
老三举手:“我心里也一直将离姐姐当大姐了。”
“老二?老二?”
只有老二低头吃饭,但颗大颗大泪珠,怎么都掩饰不了她心里的悲伤。
“这孩子,唉!怎么又哭了!”
老二也不吭声,眼泪就着大米往肚子里咽。
“说话!”
问急了,她有点崩溃的大喊大叫:“我才不要让野丫头做我大姐,我再也不想被她保护,不想让她疼了啊!”
白皙的手修长的指,吧嗒一声落在她脑袋上,然后很大力很大力的揉着。
离离有点机械的张口:“叫...叫大...姐...”
“啊唔...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嘛!”
二妮一把扑在离离怀里,失声痛哭,呼天抢地。
一家人被这一幕,又弄得眼眶发红,只不过这一次,是被喜悦占据的。
“你们这些孩子都不省心。孩他爹,那就给离离加个姓,也算是我们高攀了,就叫孟离。”
孟大姐抽了抽鼻子,夫妇二人同时看向离离。
后者迟缓的张嘴:“梦...离...?”
“孟离梦里...娘很好听!”大妞非常满意。
老三以及离离怀里的老二,都非常赞同。
随即,一家人全部盯着离离看。
那眼里的期待,或许也带动了离离心中的涟漪。
孟大姐一家隐隐发现,离离只有在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眼神才会清澈少许。
面对一家人的期待目光,离离嘴巴像是很用力:“娘...爹...”
“哎!”
“哎!”
二老觉得人生,最激动幸福的时刻,莫非这一瞬间。
并非自家二女不及,而是一种别样,不可替代。
“咚咚咚...”
这时院门被敲响,孟大哥起身去开门,见是老村长拿着信封站在外面。
得知,这封信来自孟大姐娘家后,孟大哥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唉...我听说了今天的事,那闺女没啥大事吧?”
“嗯,上了药,只希望闺女身上不会留疤。”
和孟大姐同床共枕的孟大哥,偶尔碎碎念嫌麻烦不错,但不代表人就不机灵。
他自然不可能和村长说实话。
“唉...那几家我赶明狠狠地说道说道,太不像话了!”
老村长拄了拄拐杖走了。
孟大哥拿着信进了堂屋,一家子,就老三识字最多,大致上把信里的内容读对了。
言简意赅,娘家人撑不住,已经饿好几天了,希望孟大姐这边想想办法。
闻言,孟大姐又一番叹气,想想自己做的蠢事,她就自责难抑。
话题不知怎的扯到了外祖家。
老二鼻子不透气的问:“娘,好久了,我都快忘记外祖家长什么样了。”
“二妹忘性可真大,外婆家很大的,是个大院子,门前好几棵银杏树,还有两个大狮子呢,她们村就外婆家院子最大。”大妞回忆着说。
“哦,想起来了,就顺着下山腰一直走,然后有条很大的河过去,就到外婆家了,老三还对着石狮子撒过尿呢!”
在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离离的目光闪了闪。
等第二日的时候,孟大姐非常吃惊,因为娘家人又来信了。
说是,家里疱房里多了很多吃的,大米粮油野味全部都有。
看着坐在院头发呆的离离,孟大姐内心五味杂陈,真是老天爷可怜她,让她遇见了这么好的闺女。
时间转眼走了半月,村子里有人不愁吃,因为疱房里会多出食物来。
村子也有面瘦肌黄,疱房里已经半个月没有东西了。
“村长,你说个理啊,我们几家都饿了好几天了,你让大伙分点吃的给我们,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村上的稻床站满了人,这是其中几家强烈要求村长的。
也正是这几家疱房里已经半个月没进吃的了。
“东牛啊,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了主,你得问问大家的意思。”
村长不知是不是老奸巨猾,转手就把锅扔给大家。
顿时,一片议论而起。
“你们好几家没进食物,那是有原因的,太缺德,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我才不给你们分呢,我们一家老小勉强够吃。”
“哎,她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喽,什么叫缺德啊,你可能不张口瞎说啊!”
“瞎说,瞎说要烂舌头的,我敢啊?还不缺德呢,几个小子给人家姑娘抽的皮开肉绽的,你们大人躲在门缝里装不知道,我跟你说东牛子,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几家没进吃食,那是你们活该,怎么我们大伙都有啊?”
“就是春儿她娘,当天我就在东牛家里跟他媳妇唠家常,听见动静我想出去拦着,东牛媳妇硬拉着不放啊!”
“村长我能作证,当天我庆娃家跟她娘缝补衣服,庆娃他娘给门挡着不让看我呢!”
七嘴八舌,当日几个小子的爹妈,愣是还不了嘴。
“这事啊,我看了,冤有头债有主,别说邻里邻间的不帮忙,谁敢肯定帮了你们,俺们家疱房也不进吃的了!”
“就是就是,东牛几家一定是太缺德老天爷不帮忙了,俺们要是插手,弄不好俺们也得跟着饿肚子。”
几家婆子的嘴也是相当的厉害,也算是为了那天没能及时出面制止而弥补。
“你们...”
东牛几家人气的嘴唇子直哆嗦。
“哎,我说东牛子你别指来指去的,知道大鹅咋叫的吗?该!要不是你们纵容自家小子,能有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