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赌必输，停手吧。”
“呸呸，老子手气正好，别在这儿乌鸦……”李元愣了一下，急忙挤出一丝笑脸，“师父？”
“师父，您老怎么来了？”看着面无表情的雷耀，李元嘿嘿干笑两声，搓着手解释道，“我这不是趁着手气好，打算多赢点大洋孝敬您吗？”
“我可没看到你的孝敬。”雷耀懒得继续跟李元叽歪，挑了挑眉，正色道，“我让你办的事，你办了吗？”
“师父真是神机妙算，我正说找您来着，我跟三哥打过招呼了，今天晚上我摆一桌，您帮他好好算算。”
雷耀淡淡嗯了一声，即便满肚子的怒气，在李元面前，仍旧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师傅都应口了，李元也顾不得赌了，把刚才赢的钱往兜里一塞，赔着笑在前面领路。
暗中给散落在周围的雷霸几人打个手势，雷耀跟着李元出门，雷霸磨了磨牙，从赌馆柜台下抽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塞到腰间，上次在夜总会他就吃了没带武器的亏，这次怎么也不能忘了。
“你咋的了？”看着旁边额头隐有虚汗的郭军，雷霸蹙着眉问了一句。
郭军勉强咧嘴一笑，摆了摆手表示无恙：“你们先去，我去上个厕所，随后就到。”
不等雷霸回答，郭军一路小跑朝后院走去，雷霸挠了挠头，招呼雷狼会的兄弟们跟上，陈默眉头紧锁，狐疑地看着郭军的背影。
按往常郭军的脾气，遇到这种事情虽然不会像雷霸那样子咋咋呼呼，但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这会儿是怎么回事？看着雷霸他们的背影，陈默摇了摇头，跟了上去，可能他真的只是想上厕所吧。
雷耀和李元走在最前面，为了表示对师父的敬意，向来一毛不拔的李元特地喊了两辆黄包车，半个小时的光景，雷耀两人来到公共租界内一处较为不起眼的小街上。
军统中统虽说背后有国党支持，但在日本人的地盘上，只能将就低调行事，所以挑选的一些据点大多都是不太引人注意的偏僻位置。
就像眼下这处军统驻地，若不是有李元带路，雷耀怎么也猜不出，这处毫不起眼的小房子，就是李亮一直以来的根据地。
当然，地下党中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大张旗鼓的在日本人跟前露面，暗地里却做着搜集情报支援抗战的工作。
乖乖付了车费，李元见雷耀板着脸不说话，还以为他嫌弃，笑呵呵地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上海不太平，三哥是军统的人，只能找这种地方落脚，不过您放心，该有的好处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那就好。”雷耀应了一声，抬手示意李元开门。
在李元的眼中，雷耀这般尽心尽力地帮他，为的就是从他们兄弟俩手里拿到好处，反正用不着自己出钱，还能靠师父的指点在赌场里大杀四方，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赚的，所以在雷耀面前，李元丝毫不介意低声下气。
两人进门的时候，房子里空无一人。
这间房子分里外屋，外面是二十见方的客厅，里屋用来住人，中间被一道布帘隔开，以李亮的脾气，能住在这里，还真是个稀罕事。其实早先的时候，屋子里住的是乡下来的农民，李亮稍微用了点手段，那一家五口就麻溜地腾出了房子，至于他们有没有命花那百十来块大洋，李元不知道，也懒得打听。
“我三哥应该还没回来。”抻起袖子给雷耀擦了张凳子，李元又一脸谄媚地将凳子送到雷耀脚边，“师父您先坐，我去沏壶茶，三哥他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您稍微等会儿。”
雷耀顺势坐下，摆了摆手。陈默他们就在身后跟着，万一半道遇到李亮，还是件麻烦事儿，正想着怎么通知陈默让他们注意隐蔽的时候，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略显狼狈的李亮蹙着眉头推门而入。
“李元，你在家？”
厨房立即传来李元的应答声：“三哥回来了？”
李亮嗯了一声，语气里透着疑惑，以他对李元的了解，通常不到半夜不回家，这几天手气正好，更是成天成夜地泡在赌馆，像今天这样天刚擦黑就进门，可不像他的做派。
随手把外套搭在门后，李亮一眼便看到坐在堂屋的雷耀，见有外人，李亮心思几转，最终还是按耐住掏枪的想法：“这位是？”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师风行子。”不等雷耀开口，端着一壶茶的李元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
随手把茶壶放到桌子上，李元两步走到门口，拉着李亮压低声音道：“三哥，先跟你说清楚，别看我师父笑眯眯的，骨子里傲气的很，你别惹得他不开心，我可还指望着他赢钱呢。”
李亮原本对这些神神道道的算命先生不感兴趣，但经历过前几次的事情，再加上李元的推崇备至，搞得李亮这个唯物主义者， 反而信了几分。
“行了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耐烦地挥手打发李元，李亮拽了拽衣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原来是风行子大师，久仰久仰，闻名不如见面，大师果然高人风范。”
比起更倾心于赌博赢钱的李元，在军统中如鱼入水的李亮显然更知道怎么讨好别人，三两句话的功夫，便把雷耀捧到高位。
若是换成普通的街头神棍，被李亮三两句话一捧，早就飘飘欲仙，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在雷耀跟前，这招并不好使。
面对李亮颇具深意的奉承，雷耀不为所动，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连“嗯”都没有。
见大师居然这副表现，李亮眉头稍稍一抬，拱手道：“大师先喝茶，我找李元说两句。”
“随意。”雷耀自顾自倒茶，李亮则急忙拉着李元进了里屋，这房子就这么大，李亮两人说的悄悄话，雷耀依稀能够听到一些。
“你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
在李亮看来，这个风行子一定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会面对自己的示好如此平淡，李元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压根没等我说，师父就算出来你是当官的了，我估摸着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收我做徒弟的。”
“知道？”
这样一来，李亮彻底愣神了，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如此冷淡，若不是傻子，那就是真的有些斤两。
想到这里，李亮抬手掀开门帘走出里屋，这一进一出虽然短短三两句话的功夫，但李亮的态度却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地方寒酸，委屈了大师，真是过意不去，日后若是有空，我请大师到聚贤徳喝酒。”
聚贤徳，整个上海数一数二的大饭店，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得百十块大洋，
如果说一开始的奉承，只是为了试探，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像李元吹得那般神奇，那么现在的表态，就是李亮发自内心的示好了。
这也不能怪李亮迷信，放到以前，对他而言，手里有枪的才是大爷，什么牛鬼蛇神，厉害不厉害，先吃老子两颗枪子儿再说。
现如今，先不说身份差点暴露，任务更是频频失败，连大靠山重庆那边都放了死话，说再抓不到雷耀就要他抵命，一连串的倒霉事下来，哪怕李亮是个狠人，心里也有点发虚。
“喝酒就不必了，我这次来，一是徒弟再三邀请，不好拒绝，再者便是想要见见你这位杀人如麻的李亮李长官。”
雷耀淡然开口，语气平缓，做足了大师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李亮却从这番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抬头瞥了两眼神色如常的雷耀，李亮稍稍蹙眉，心中升起疑惑，是自己感觉出了问题？
“大师这是哪里的话，您料事如神，自然算得出来，我做这些事，全都是为了给党国尽忠！”
干笑两声，李亮忙着解释，李元生怕三哥一气之下对师父下手，听到服软的话后，顿时松了口气，也忙着帮腔解释。
“师父，我三哥是杀过人，但他们都是该死的。”
听李元开口，李亮罕见的心里一暖，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帮自己说话。
雷耀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似的，继续开口道：“表面上做着抗日的举措，脑后却生反骨，有你这样的人在，中华如何崛起？”
原本满脸陪笑的李亮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啪”的一声把手枪拍在雷耀跟前的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大师，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嘲讽我的？”
“三哥，我师父说话直，你理解一下，”李亮本来就是个暴脾气，李元生怕他一个不爽开枪毙了雷耀，赶忙拦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师父，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儿吧？”
强行按下心中怒气，雷耀捋了捋胡须，早在出门的时候他就让李之怡迅速帮他做了伪装，否则又怎会孤身一人独闯虎穴？
瞥了眼桌子上的手枪，雷耀打了个稽首，口呼无量天尊：“解事需有因，李长官可能遭遇血光之灾的因便是如此。”
闻言，李亮怔了一下，看向雷耀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听风行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自打上面透露出想要和日本人建交的风声后，他的运气就变得格外差劲。
被雷耀唬住的李亮哪里想得到，自从上面的命令下达，他就开始格外针对雷耀，可雷耀哪儿是那么好杀的，这才导致任务频频失败，运气自然能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