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吧。”
那白袍男子‘算命人’站在那里，任由那伤口中不断飘散出黑色幽芒，却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木然地说道：“死在你陆剑仙的手中，也算死得其所。”
陆青锋盘膝坐于高处，望着那白袍男子，淡淡道：“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愿意交代凡间有哪些外道真魔吗？”
“可能吗？”
那白袍男子睁开眼睛，嗤笑道：“被你等修行者所杀，终究会回到‘它’的怀抱，即便现在失去自主意识，将来或许还会有复苏的一日，但若是被她知道了，呵呵……”
其他修行者或许不太理解，这两个‘ta’到底是指的谁，但萧穗，以及佘惜露脑海中的幽婵，却是一清二楚的。
‘它’，自然是指那至高无上的外道主宰。
它是一，也是无穷。
它潜伏在无数凡俗的潜意识中，外魔的诞生、降临、毁灭……一切皆在它的规则运转之下。
倘若降临的外魔能够击杀修行者，便可获得自我意识，就像是‘它’的一种嘉奖。
即便外魔被修行者毁灭本源，粉碎元灵，最终还是会回归天地，回归它的怀抱，而后在它的运转下重新诞生，尽管会失去自我意识，但将来或许还会有恢复的那天。
它，就是外魔的天！
而这算命人口中另一个的‘ta’，即便不知道性别，但不用想，也知道是指他之前所说的，那蛰伏人间的诸位真魔之中，最强大的那位！
毕竟，‘它’至高无上，犹如规则化身，并不在意外魔的讨好或是背叛，只是沿着既定的规则运转罢了。
所以，算命人惧怕的‘ta’，无非就是那位蛰伏在人间的最强真魔。
修行者无法真正杀死外魔，但外魔之间却是可以做到的，只要魔识足够强大，直接彻底吞噬或者湮灭元灵，便无法回归‘它’的怀抱了。
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陨灭，再无半点复苏的可能。
“果然……”
陆青锋见白袍男子一脸决然的死意，便知道劝说也没有意义了，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报过希望，过去人间也出现过不少这种情况。
“既然如此……”他正要将其一剑灭杀时，却是听到脑海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夹杂着嘶嘶蛇鸣的元神传音——
“等等，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陆青锋不禁转头看向萧穗的身后，那个神情略显忐忑的清美少女，这才想起来，既然这少女是外魔转世，或许也有对付外魔的方法？
“但我现在修为太弱了，不敢靠近这算命人。”幽婵元神传音给陆青锋，说道：“你再伤他一部分本源，但不要致死，我让萧穗以九天神禁之法封住他的力量。”
“好。”
陆青锋也元神传音答应了下来。
毕竟是林前辈的家眷，他自然没有怀疑的理由，而且这事也关系着人间的安危。
“去。”
陆青锋指尖朝着那白袍男子轻轻一点，悬浮在头顶上的三尺青锋，便再次化为一道白光飞向了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闭上眼睛。
这次他丝毫没有反抗，就算是反抗也没有用，伤了四成本源，也就意味实力也降低了四成，又如何挡得住那鬼神莫测的可怕一剑？
剑光瞬间洞穿他的身躯，留下一道空洞，更多的幽幽黑芒逸散而出。
“嗯？”
白袍男子豁然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尽管只剩下半成左右的本源，但终究是没死，以陆剑仙之前表现出来的剑招，怎么可能无法一剑灭杀重伤的他？
这时，萧穗忽然一挥袖，一道道清冷皎洁的月光汇聚成束，凝练成一根根长钉般的月华飞出，连续二十四道月华长钉，完全没入了他的体内。
赫然是九天神禁！
“封禁我？”
白袍男子脸色难看，冷声道：“封禁我又有什么意义？莫非你们以为折磨或者刑罚，对我等真魔有意义吗？”
寻常修行者都能屏蔽六识，不惧肉身上的痛楚，但有些折磨神魂的方法，比肉身更加残忍。
而一旦神魂蜕变，修成元神，将神识内敛，屏蔽神识之后，折磨元神也没有意义了。
对他而言，再怎么折磨都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一个元神破灭的下场而已，魂飞魄散还是会回归它的怀抱。
永无复苏的可能性，才是最可怕的下场。
“折磨？”
萧穗淡淡道：“我当然不会浪费法力在你身上，对付你的另有他人。”
说话间，她身后那略显紧张忐忑的清美少女——佘惜露，也有些局促地走了出来，站在白袍男子的面前。
白袍男子只感觉力量都被那九天神禁封住了，连动弹都极为困难。
他见到佘惜露走了出来，不由得冷笑道：“怎么？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想威胁我吗？”
佘惜露脑海中的幽婵忽然轻笑一声，传音道：“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我承认，你的元神本质是很可怕。”
白袍男子冷漠道：“但你轮回转世之后，元神衰弱到这等程度，就凭你现在的魔识，湮灭尚未修成元神的外魔元灵还行，但想对付我？你以为你是侍奉主宰的那些伟大存在吗？”
他知道，等这外魔转世成长起来之后，就能湮灭他的元神了，但他也不怕对方拖时间。
此时他生命本源受到重创，只要他不想恢复，就会不断逸散，直至元神破灭。
对方不过是刚刚入门的修行者，元神都没怎么恢复，他又有何惧？
倘若是传说中侍奉至高主宰，距离主宰最近的那些外道大能，或许还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侍奉外道主宰的伟大存在，转世到人间？
怎么可能！
所以，他丝毫未曾担心。
“呵呵呵呵……”
然而，幽婵却是忽然嘲弄地笑了起来，“侍奉它？”
下一刻，佘惜露那清丽的面容上，左边脸颊忽然浮现出虚幻的黑色蛇鳞，左眼也化为幽幽的绿色蛇眸，冷冰冰地注视着白袍男子。
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蛇鸣之中，白袍男子在少女的眼眸深处，恍惚地看到了一条浑身布满黑色鳞片的庞大巨蟒，同样以幽冷的眼神注视着他，那可怕如天穹崩塌的威压笼罩了下来，让他发自本能地颤抖起来，满心恐惧地望着少女。
之前他也只是看到，这外魔转世的少女单纯以威压，震慑住了诸多外魔的场景，并不清楚那威压到底有多么可怕。
而现在，他才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即便他是真魔，即便眼前这个少女如此弱小，他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了跪伏下去的冲动。
“你……”
白袍男子的眼神中充斥着惊恐，难以置信地望着佘惜露，传音道：“你这样的外魔……怎么会背弃主宰……怎么会转世到人间？”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少女的魔识只要爆发，必然能湮灭他的元神！
“背弃？”
幽婵闻言嗤笑一声，淡淡道：“你一个小小的爬虫，连‘它’的真实面貌都未曾见过，你又懂些什么？”
白袍男子愈发恐惧，也愈发确定了。
眼前这个弱小的少女，在轮回转世之前，很可能就是侍奉过那至高主宰的伟大存在之一！
“说吧。”
幽婵冷漠道：“人间的外道真魔，有哪些？若是说出来，我可以不湮灭你的元神，给你一个回归它的机会，否则……即刻便让你永归虚无。”
白袍男子犹豫了一下，忐忑不安地颤声道：“你……你确定会放了我？”
幽婵嘲弄道：“你这样爬虫一样的角色，也配让我违反诺言？”
“那……好吧。”
白袍男子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倘若不说出来的话，那他现在就会被湮灭元神。
若是说出来，他至少还能回归‘它’的怀抱，只是将来再次苏醒之后，假如再遇到那位蛰伏凡间的最强真魔，才有可能被报复。
这两种下场比较一下，他自然也没什么可选的了。
萧穗等修行者闻言，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没想到这外魔真魔竟然真的会屈服！
在人间，这可是从未出现的情况！
“我在人间的真魔之中，也是属于底层，所知道的也不算多。”
白袍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在人间蛰伏的这两千二百年时间里，所知道的真魔，一共有十七位。”
“什么？”
“外道真魔……十七位！？”
“人间居然有这么多？”
“哪来的？”
这个数字就仿佛炸开了锅一般，顿时引来一阵哗然，众多修行者又是震撼又是骇然。
外道真魔这等可怕存在，最弱的也比破五关的陆地神仙强得多，强大如读书人这等真魔，更是足以媲美真正的仙神！
而人间……竟然至少有十七个之多？
“诸位安静。”
萧穗轻喝一声，随即看向那白袍男子，蹙眉道：“你说的那十七个外道真魔，还蛰伏在人间吗？”
“应该都在。”白袍男子微微颔首，说道：“这一千多年来，诞生的外道真魔就只有一位，而更多的外道真魔，据说是来自于两千年前的那场凌烟阁之争，当时有不少陆地神仙陨落，其实是幕后有她设局，让不少陆地神仙被凡人所察觉，引来了一群真魔降临。”
一群外道真魔？
尽管众位修行者没有出声，但还是压抑不住眼神中的惊骇之色。
“她？”
萧穗微微蹙眉，问道：“她是谁？她的真魔本相又是什么？”
真魔本相，即是外道真魔的为人之相了，比如读书人、摆渡人、算命人等等，身为‘人’所做的事务、职业。
“她，是上古大劫之后，人间得到法身传承以来，第一位陆地神仙引来的真魔，她在人间蛰伏了不知多少年，修行了无数上古典籍，我所修炼的上古炼气士秘术，也是她传给我的。”
白袍男子眼神中有着敬畏之意，顿了顿，才轻声道：“她的真魔本相乃是救……”
他才说出一个‘救’字之时，忽然面容完全凝固僵住了，随即露出无尽恐惧之色，惊恐地张口求饶道：“不……”
然而，他这不知向谁求饶的话语尚未说出来，便有熊熊烈焰从他身上燃烧而起。
“轰！”
这火焰起初还是红色，随即化为青蓝色，再一晃又变成了幽暗深邃的黑色火焰，恍若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只是顷刻间就将白袍男子化为灰烬！
随即，一个悦耳的幽幽女子声音，自残余的黑色火焰中响起：
“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背叛我，也就是说……凡间真的有外魔转世吗？还投靠了修行者？有趣……”
随着这幽暗的黑色火焰燃尽，幽幽的女声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