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里，嘉嫔已经晕了三次。
“嘉嫔如何？”皇帝沉着脸，问诊脉的太医。
李太医跪下惶恐道：“回陛下，娘娘受刺激，胎气不稳，有滑胎之症。娘娘若想不开，臣就是华佗再世无能为力啊！”
沉香木雕花拔步床上，嘉嫔躺在那面色苍白，柳眉轻轻蹙起，乌发散在身侧，本就清秀的面容愈发弱不禁风。
皇帝看着嘉嫔，心疼不已，握住嘉嫔的手，放缓语气道：“凤儿，事已至此，为了我们的孩儿，你看开些。”
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上位者命令式的口气，隐隐有些不悦。
“陛下……”
嘉嫔闭着眼，强撑着一口气虚弱开口，“臣妾的心……好痛。”
说完，又晕过去了。
“太医！快！嘉嫔又晕了。”
跪在地上的太医又立刻起身，把脉后，从药箱拿出一瓶药，让宫女给嘉嫔服下。
看到嘉嫔顺利吞下药丸，李太医才道：“陛下，娘娘心事太重，臣给她服了安神助眠的药，现在让娘娘睡着比醒着好。只是，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还得解了娘娘的心结才行。”
皇帝看着床上昏睡的嘉嫔，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愧疚。
嘉嫔的心结就是他的弟弟李霄云，派去的张太医回来禀报，李霄云确定后半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想到苏珩那五十大板，皇帝就怒从心起。
他明明已经吩咐张忠，行刑时，下手轻一些，装装样子就行了，他却还是让人打断了他的脊骨，真是该死！
“宣张忠！”
*
张忠觐见时，一边脸肿着。
皇帝一拍桌子怒声质问：“张忠，你怎么回事？朕吩咐你下手轻一些，你怎么将人脊骨打断了！”
跪下后，张忠忙跪下解释：“陛下，不是臣所为！收到陛下的旨意，臣就吩咐行刑狱卒，下手轻些。臣也没想到，那狱卒竟然会将李公子的脊柱打断，臣已经将他收押，正准备回去就提审。”
皇帝对张忠的说辞一点不信。
“狡辩！行刑你在现场，能把脊骨打断的力道，你会看不出来？”
张忠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道：“陛下明鉴，行杖刑狱卒都是练过的，行刑时轻打、重打并无太大差异，这一点陛下可以派人问其他行刑狱卒。”
“况且，李公子从头到尾并未喊疼，臣以为那狱卒是在按吩咐执行，故而并未阻止。在场二十几人均可以作证，这一点陛下也可以查证。”
行刑狱卒和李霄云都有问题。
若是张忠就显得他太蠢，在自己地盘下手。
皇帝目光愈发阴沉。
张忠和李逸并无直接利益冲突，据他所知，往日两人也并无旧怨。
不是张忠，那就是苏珩。
昨日谈话过后，皇帝还以为他真的放下心结了，没想到他竟然暗中下手！
皇帝看着殿中跪着的张忠，沉声吩咐：“张忠，此事到那狱卒为止。明白吗？”
这不是君臣第一次打交道，张忠当然明白，可是李逸不会同意。
堂堂兵部尚书，嫡子在刑部被打成残废，他怎么会忍下这口气！
张忠恭敬道：“臣自当谨遵陛下旨意，只是李大人恐怕不会同意。
皇帝看了一眼张忠脸上的伤，心中了然，放缓了语气，“李逸，朕自会安抚，你把刑部清理干净。”
“这种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臣遵旨。”有皇帝善后，张忠自然乐意。
回到刑部，张忠想了想，还是写了密信，让鸽子带了出去。
李霄云在行刑时被打成那样，竟没有痛觉，一定有问题。
可是李逸不让他近李霄云的身。
李逸的二女儿是肃亲王妃的亲嫂子，说不定王妃可以。
张忠来到狱中关押那个狱卒的地方，就看到牢房门口站着一群狱卒。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上前一看，那狱卒竟用腰带活活把自己勒死了，墙上用鲜血写着：张忠以家人性命强迫我害人，我心有愧，以死向李公子赔罪。
身边狱卒们都慢慢后退，和张忠拉开距离，一脸警惕。
张忠扫了一眼身旁的狱卒，问：“谁当值？”
人群后有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站出来，低着头，一脸惶恐解释：“他让我给他家人带个口信，我想着都是熟人，就……离开了一会儿，让人传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恐惧让他没再说下去。
张忠眯眼凝视着他，沉声道：“你把他当熟人，他可没替你想过，玩忽职守你会如何！”
说完走进隔壁牢房，抬手吩咐面前的狱卒：“你，去让刑部侍郎吴大人立刻进宫禀报此事。”
“你去让大理寺派人过来。”
“你去我府上同我家夫人说一声，我没事，过几日归家。”
“现场不许动，等大理寺来人核验。”
交代好一切，张忠在牢房里的床上坐下，闭上眼睛。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纷纷散开，只留几个人站在不远处保护现场。
*
言卿拿到张忠的信，就立刻给萧煜看。
萧煜从私心来说，他并不想让苏翎月掺和进这些事，可是这是她的的事，得由她自己决定。
苏翎月接过萧煜递来的信，淡淡扫了一眼，眉头动了动，似在思考。
以为她不想去，萧煜抚平她的眉头说：“月儿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今夜让言卿把陆伯悄悄带进去也一样能查。”
苏翎月摇摇头，“从前在定国公府，大嫂待我很好，如今她弟弟这样，我心中也有些愧疚。就算张大人不来信，我也打算去李府看看。”
“好！”萧煜抚着她娇俏的小脸，温柔叮嘱：“切不可逞强，查不到就回来，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
“嗯，我知道啦！”苏翎月偏头，温软的唇蹭了蹭萧煜的掌心，“李公子的样子像是种了什么迷药的症状，我打算带上灵儿一起去看看。”
苏翎月带着黎菁和彩衣，到贺府接上凌灵，简单说明情况后，四人一起出发去李府。
李府侧门，几人在马车里候着，守门小厮去向李逸禀报。
“肃亲王妃？”
“是，老爷，王妃就在外等着，说是带来一个神医，来给公子看伤。”
自从苏翎月嫁到肃亲王府，站队不同阵营，李逸就断了和苏翎月的来往。
想到儿子，拒绝的话咽下去，李逸吩咐小厮，“请人进来。”
自从因为苏名义和苏珩反目，李逸试过很多次和苏珩和解无果后，李逸就知道，他和苏珩不再是同盟，而是是仇人。
而萧煜也是苏珩的仇人。
仇人的仇人，也许可以是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