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刚说出三个字，瞬间他又咽回去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
王书记说的也有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应该及时做出反应，把矛盾降到最低，说来也算是他的失职。
“你还打算啥？你说啊！你还能得很，事情出了，私下解决，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一个人能做得了主？
“所幸刚子没事，不然你小子跟着摊上事了！全村人都明白那一点道理，就你心地善良到了执迷不悟的地步？是非不分！”
赵月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王书记训话。
就算他有一肚子自己的大道理，可此刻在王书记的质问下，他觉得说与不说都一个样。
从法律上讲，王叔说得对，但从人情上讲，他似乎没错啊！虽说法不容情，但法不外乎情，法律不是以惩罚为唯一手段，更主要的是挽救和关爱，不是这样吗？
王望农发泄了一阵子才停下，看着默不作声的赵月江，他忍不住哀叹一声。
“给个烟。”他低声说。赵月江递给他一根，点燃。
“坐啊，你站着干嘛？”王望农瞪了他一眼。
赵月江坐在沙发上，说：“王叔，你喝茶不？”
“少管我！你这小子……让我说你啥好呢？太傻！真的傻！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王望农抽着烟，沉默了片刻。
“叔，我错了！”沉静中，赵月江低声说。
王望农“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没回话，赵月江也不再说话，屋内一片沉静。
过了一会儿，王望农开口了，这回语气缓和多了：“月江啊，你呀！唉，要不是我和你爸是老朋友，我才不要发这么大的火呢。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生前给我嘱托过，叫我有能力了帮衬一把……唉，你爸人好啊……”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不想看着你出任何事！”
“叔，你……”听王望农这一说，赵月江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眼眶一热忍不住想哭。
原来是这样，他误会王叔了，刚还心里暗骂他也是个冷血动物呢，没想到人家处处为我着想，就因为父亲生前的一句话，加上他们之间的友谊，如今让他为难了。
“这事……也好也坏！好就好在刚子没事，至于老高，实在可惜，好歹活了些岁数，总的来说，今天这种局面，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至此，我跟你说内心话吧，从这一刻看来，你所做的决定我还是比较赞成的，也欣赏你的格局和定力。
“的确，人不是神仙，谁都会犯错，当然一冲动，那更是魔鬼，做错了不要紧，只要能真心悔过那是好事，你给他的机会也算是一次菩萨式的救赎，但这么做是要担很大的风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新林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他这样的危险品，你也敢给他机会？当然你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他一个人，更多的是考虑了他的家人。
“你呀，还是有一颗善良的心，跟你爸一样的热心肠，可是月江啊，人总是不会一直那么幸运的，上天不是总会眷顾你的意愿的，希望下次有事要多留点心眼，现在手机很方便，随时跟我沟通，其实，我早就把你当作半个儿了。”
王望农说得很真诚，语速很慢，赵月江听得很感动。他能理解王望农的一片良苦用心。
“谢谢你，王叔！”赵月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他心里有点烦乱，不由地想起了记忆中慈悲善良的父亲。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这个家的光景一定不错，他和王望农会天天呆在一起抽烟喝酒，说说笑笑，这个家一年四季一定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刚子现在怎样了？你和他一直有联系吧！”
“嗯嗯，病情恢复得挺好。”
王望农慢慢点了点头，吸了一口烟，原来烟蒂早燃完了，他顺手把烟头放进烟缸里。
赵月江看见了，准备给他再发一支，王望农摆摆手拒绝了。
“关于吃水的问题，你咋看？”王望农突然问。
“你是说……”赵月江没听明白。
“就是赵新林家的水，你说咋弄？”
“王叔，你的意思是……要把他家的水通上？”赵月江有些惊讶。
“这是上头的政策，尽量家家户户都能通上。你说你们这事闹的，都是一个村里的咋搞得这么窝囊！我真想不明白，头都大了！”说着，王望农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
“这么说，叔，你今天专门为这事而来的？”
“可不嘛！”
“叔，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尽量能拉了都拉上，可眼下出了这一档子事，刚子的病正养着呢，他妈也很生气，你说这事跟谁谈？还咋谈？”
赵月江觉得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说透彻一点，事到如今已经成了死局，想都别想了，这是赵新林咎由自取，谁都帮不了他。
“还有其它办法吗？你不是一直能折腾吗，你给咱出个好一点的主意。”王望农问他。
“那就从赵长平家接吧！唉，罢了，不行，就算能克服得了施工难度，可老高死了，赵长平心里有气，觉得是赵新林在背后有意教唆的，行不通！要不算了，我也头大了！”赵月江有些泄气地说。
王望农不再说话，自己掏出一支烟点上，抽了几口才说：“这样，明天咱俩去一趟县医院，我跟刚子好好谈谈。”
“你谈？”赵月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其实在他想来，是王望农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本来他和刚子一直关系不太好，就上个月拉水的时候才刚刚和好，让他出面谈这事真不行，还不如他去说的效果好呢！
“呵呵，”王望农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一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吧？嘿，的确，我也觉得没戏，所以……”他盯着赵月江看了半晌。
“所以，所以你让我去谈？”赵月江一眼看穿了王望农的心思。
“行不行？你是村长，是同一个村里人，还是好哥们呢！月江你看……”
赵月江低下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慢吞吞地说：“这事能不能拖一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