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衣品店,齐狼顺了套挂在玻璃橱窗内的西装,然后继续向北。
路上,他一边奔跑,一边理清头绪,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从头开始再想一想。”
“前天凌晨,丘玲玲被绑架。之后,绑匪联系丘则虎,告诉他自己绑了他女儿,让他听话。齐衡猜到我会回云市,于是,绑匪就让丘则虎帮他对付我,先是医院保洁故意用裙子碎布吸引我,再是丘则虎打电话报警。”
齐狼『揉』了『揉』腹部,躲在一间民房后面用配套的衬衣缠住伤口,外面套上西装,然后重新把风衣裹在外面,歇了一分钟。
“是了,金成绑走了他最容易绑架的人,他的女朋友良荷,然后让良荷穿上丘玲玲的衣服,目的就是引我上钩。”
“那件裙子上的洗洁精味道太重了,在医院闻那块碎布感觉不出来,刚才靠近裙子倒是很清晰,衣服是洗过的。如果为了对付我,不洗衣服气味更重,更容易被我发现?为什么?为什么要花宝贵的时间特意洗那件衣服?死的根本不是丘玲玲,而是良荷。金成『自杀』,可能是为了骗保。至于衣服?为什么?”
良荷与金成的事,齐狼懒得去思考,两个人都死了,管他什么恩怨纠葛都不重要了。
“两件一样的衣服?难道?不应该啊!绑匪可能是趁我们在各大医院辗转的时候去丘家偷了另一件衣服,然后做了个诱饵。何必这样?丘玲玲身上那件脱下来不就行了吗?”
“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安排后续的事,为了把丘玲玲藏在一个难以寻找的地方,死人才会呆的地方,坟墓。只是这样吗?”
他有种感觉,抵达墓地之后,游戏也未必会结束。
“如果实施者是我……”齐狼打了个冷噤,这种习惯『性』的思维很危险,他不想再次深陷其中。
“金成的破绽太多,所以时间还是不够充裕,很多细节都处理得有问题。如果是……一个更高明的罪犯,那么我现在可能会颓然坐在餐馆里,望着一地碎尸默哀。齐衡,要是你亲自来,或许能够骗过我,让我以为丘玲玲是被我自己害死的。金成这种小角『色』,可不够格!”想要骗过齐狼,气味的欺骗最难做到。
齐狼继续前进,想清楚很多细节后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丘玲玲可能已经死了,在齐衡的引导下,金成只用很简陋的连环手段就拖延了两天多的时间,他拖延的不光是作案时间,还有丘玲玲的生命时间。
生命的倒计时,恐怕已经终止!
齐狼很怕自己会见到一具窒息在坟墓里的尸体。
大批警官会马上过来,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齐狼放满了速度,他在等!
等伤口恢复一些,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在警官大人门面前掘坟是不现实的,得先把他们骗过去。身上的血腥味越淡越好。
他能感觉到伤口附近的肌肉自发向中间靠拢,糅合在一起,封死开裂的血肉,体内比较幸运,没有伤及骨骼,除了胃袋上有个裂口,别的内脏也都安然无恙。
这样的伤远不足以置他于死地。毕竟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他都可以凭借血肉之躯阻挡一颗9mm口径子弹的近距离轰击。
齐狼隔着几层衣服,还能触『摸』到胸口狰狞的硬质伤疤,“齐衡,你欠我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墓地到了。
清晨五六点时分,祭拜祖先的人不多,三三两两慢慢在墓地里穿行。
齐狼放慢步子,确认身上没有血水流下,望了望西南方的一角,强忍心里的急躁,随意找了个没人祭祀的坟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墓碑阻挡的那张平静脸庞上,肌肉轻微抖动,骨头来回摩擦、轻微错位。
他的脸……变了。
“笑!”
“苦笑!“
“眼里要有泪花。对,就这样!”
齐狼低声对自己说着,微调后的脸上随即出现了怪异的表情。这样以来,他就不再是齐狼了。这门功课他已经很久没复习过,因为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美好的只是在绝境中互相扶持、支撑下来的兄弟姐妹们。
那三句话也是小黑帮助齐狼学习这门课程时,经常说的话。
“伪装一定要彻底,99分和0分是没有差距的,要做就做到极限,100分才是你们的合格线。”
这是齐衡说过的话,齐狼记起来了。于是,他伸手从泥土里捏起一小撮泥土,吐口唾『液』在其中,混合之后抹在两侧脸颊靠鼻翼的位置,光影的变化会让他的肤『色』显得更黑,配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表情,他有自信连丘则虎也能骗过去。
“在那!快!抓住他!”他们来了。
浩『荡』的警官大军直接扑了过来,目标正是穿着风衣跪在坟前的齐狼。
“不许动,双手抱头。”警官把齐狼围住,一排枪口对着他。丘则虎没有出现,这样更好。
齐狼微微低头,喉结错位一丝,再抬头,喉结绷紧,卡在偏离一丝的位置。
“啊呀!对不起,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背对警官的齐狼用力地磕头,沙哑的公鸭嗓快速说话,一道道难听的音波让人头皮发麻。
警官们忍不住向后退了些距离,这嗓子简直开过光,辟邪!一名大队长有些疑『惑』,然后立刻想明白了,一脚踢在齐狼的后背,齐狼忍住伤口开裂的疼痛,顺势倒下,碰了满脸的泥巴。
“这人不是他!衣服脱下来,脱下来!”
齐狼保持跪的姿势转了半圈,抬起头,麻利地脱衣服,那张苦笑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过,倒是眼泪一点点冒出来,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风衣脱下,下面是皱巴巴的西装。
“刚才有个人打我,骂我!硬要我把这件衣服穿上,还……还用这双破鞋子换了我的皮鞋,天呐!我前年双十一才买的皮鞋啊!警察哥……”齐狼一边大哭,一边像小孩子告状一样,抱着其中一个警官的腿,满脸委屈地说。
那哭笑的脸甚至让人觉得,天上地下,除了窦娥,没人比他更冤屈了。
被他宠幸的那位警官哥哥看着自己裤腿上越来越多的鼻涕,眼里感觉都要冒火。
“给你衣服的人,他去哪了?”
“他问我唐白河在哪?嘿嘿!河在北边,我给他说了东边!嘿嘿嘿!叫他打……”
队长瞪了齐狼一眼,齐狼乖乖地闭嘴,可怜巴巴地低着头。
“我们立刻去北边,你、你、你,你们三个分队去东边,免得他问对了人。出发!”队长发号施令。
“慢,队长,这个人有问题。”队里站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警探,齐狼眼神微变,那个人,是碎尸案现场与他打过交道的陈警探。
“我来问问他,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陈警探总感觉这人有点熟悉,可这张很具代表『性』的脸,他真得没见过,不然肯定能记起来。
齐狼自然地回答:“我是花百万呀。”
“这人是你什么人?”陈警探指了指齐狼背后的墓碑。
“我二爷呀!”
“你二爷叫什么名字?”
“花大宝呀!”
“他哪年死的?”
“97?不对,是98年呀!我点邻居草垛子被他打了一顿,当月他就走了呀!还是听着什么“我的1998……”那歌给气死的,一定是这歌太不符合他的口味呀!”
“说话就说话,你他『奶』『奶』的能不能别唱!”陈警探对着墓碑研究了半分钟,确认齐狼说的没啥问题,可是听到那句杀伤力十足的歌词,实在忍不了大骂了一句。
旁边的队长年纪大些,更受不了刺激。这嗓子,还每句话后面带个呀!真当他们命硬啊!赶紧走,晚了指不定会折寿,“我们快……快走吧!别浪费时间。”
打发走这批麻烦的人后,齐狼起身,恢复面部,跑到几百米外的地里,从农民伯伯没来得及开走的拖拉机里『摸』出个铁锹,接着直冲墓地西南角的一座新坟。
警官刚才来闹腾,还掏出了枪,附近的人都吓跑了,这时候是挖人坟墓的最好时机。
齐狼搓搓手心,摁了摁腹部的伤,确认无大碍后,立马刨坟。
丘玲玲的气味最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金成把她活埋在了这里。
“别死!别死!”
新坟的土很松,比较好挖,齐狼用力挥锹,想快一点把人挖出来。
挖了接近十分钟,铁锹下碰到了硬物。
又是几分钟过去,棺材盖终于全部『露』出来。
丘玲玲的气味重新来到齐狼的鼻尖,由于棺材板的阻隔,气味渗出来很少,很淡很淡,和一缕缕难闻的骨灰味缠绕在一起。
齐狼愤怒地掀开棺材板,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不!为什么?为什么?”
棺材正中是一个很大的骨灰盒,盒子下面叠了一层又一层干净衣服。丘玲玲穿的裙子、内衣、鞋袜被『揉』成一团塞在棺材一角,这些携带丘玲玲气味的衣物上,放着丘玲玲的蓝『色』手机。
东西都在,可是丘玲玲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