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
油灯有气无力地燃烧着,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剩余空间藏在深邃犹如浓墨的黑暗里。
有限的光亮下,横列着一方有些年头的长桌,桌躺着毫无呼吸的齐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具冰冷的‘尸体’开始有节奏地律动,可以看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虽然幅度很小,但能看到起伏,意味着他是活的,至少暂时是。
意识这种东西很妙,没有人可以触『摸』.到它,却都愿意相信它的存在。
齐狼现在能感觉到自我的存在,只是难以‘看清’自己的形体。努力地控制所能控制的东西,好像是一种视角,它跟着控制发生变化,左看右看,看下看,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
只有黑暗!
这里是哪?
我是谁?
我是什么?
什么又是我呢?
黑暗的世界里,齐狼找不到任何可以被找到的事物,于是自然而然地思考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这里是不存在的,那么我,此时此刻有意识、有思考的我,是什么?
我,该存在么?
“父亲,我到底是什么?”
齐狼发现自己可以说话,其实他不知道可不可以把现在的感觉定义为说话,因为除了回『荡』着的声音,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整个黑暗世界始终是空『荡』『荡』的。
“有人吗?”
“谁在这里?听得到我说话吗?”
齐狼不再问问题,而是说出请求,说出要求。
“我要出去!我还不能死!”
“放我回去!”
“好吧!我明白了!”
齐狼忽然间想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该有,除了他自己。
想出去,出去是了,因为这里是他的世界啊!
长桌,齐狼挣开眼睛,同时手掌拍桌,借力从桌翻滚下来。
蓬!
齐狼躲开的瞬间,一只手的食指点在桌子,没见用力,桌子直接爆了,地窖里木屑四溅。
“咦?你是活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吸食活人的血能够促进自身的细胞生长,不过,有后遗症?是这样吗?”
油灯下,齐狼半跪在地,望着几米外突然出现的人,还有一地的碎木,表情特别凝重,“你是谁?”
“研究院,兰·穆易。你杀了艾琳娜,我是来给她报仇的。”
又是研究院!
齐狼看着丑陋的兰·穆易,眼睛多瞟了一眼对方的龅牙和歪鼻子,“据我所知,研究院并不是很和睦,给艾琳娜报仇?难道你跟艾琳娜关系很好?”
兰·穆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复观察这个弱小的对手,感觉和艾琳娜的眼睛记录的画面不太一样,气势很弱,和当时的疯狂状态截然不同。
“你的同伴都被我杀了,你是最后一个。说说你的遗言吧!”兰·穆易很冷静。
齐狼思考片刻,摇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为什么不呢?”兰·穆易问。
“因为你还不够强!”
齐狼可不认为兰·穆易能够解决狼骑兵那么多人,从兰·穆易刚才一指头碾爆桌子分析,对方的力量很强,可在速度方面,可能不会很快,大家都那么会逃命,这人杀又能杀几个?
最大的可疑点在于,如果兰·穆易杀了他的同伴,那么剩下的同伴一定会下来带走他,算带不走,也会在他之前死去,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全部跑掉。
“我能感觉到,他们还在这里!快来了!”
齐狼始终没站起来,双手离地面只有几厘米。从醒来开始,他感觉到身体又变弱了一丢丢,不过那种只要把双手放在地,会无敌的怪异感觉还在。那是他的底气。
“不够强?对付你,倒是够吧!”
兰·穆易往齐狼的方向走出一步,地面轻轻抖动,一个脚印立刻被踩出来。
阵阵微弱的冷风从兰·穆易的背后灌入,齐狼可以嗅到空气新鲜的泥土气味。
兰·穆易背后有一个洞,直通外面。
“别等了!没人来救你的。”
兰·穆易慢慢靠近,齐狼的退路逐渐被封死。
油灯的灯芯晃悠着,光芒忽闪,映出两人明灭不定的脸。地窖内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死吧!”
兰·穆易挥出手臂,动作流畅简洁,仿佛挥动的不是手臂,而是一根趁手的球棒。
手臂『逼』近,空气都如同被压缩了一般,很浓重,让齐狼难以呼吸。
躲不开了,只能挡。
蹭蹭……
齐狼竖起双手,利爪从指尖释放,重叠在一起,去格挡兰·穆易沉重的一击。
挡住!
可以挡住的!
齐狼希冀的目光转瞬间化作绝望,他可以看出对手的强悍,还以为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能挡一下呢!结果还是太乐观了。
嘭!
手臂贴来的瞬间,齐狼便被拍飞,半个身子内的骨头立刻错位,被打瘪了,皱缩在身体,断掉的肋骨差一点刺穿还没彻底修复的心脏。
齐狼翻滚出去,狠狠地撞在身后的土壁,再滚下来,躺在地,一动不动。
兰·穆易夸张地笑着,没发出声音,但表情丰富,精彩。
“你看吧!还说我不够强不?弱小的垃圾啊!杀你根本不费劲,你这也太弱了。”
兰·穆易抬起腿,对准齐狼的脑袋,随意地踩下去。
只凭借本身的重量,这一脚下去,齐狼的脑袋也绝对会爆开。
嗤……
脚下,齐狼忽然横移出去,保持着趴地的动作,不过只有四肢末端贴着地面,身体呈悬空状态。
此时,齐狼像一只可怜的癞蛤蟆,盯着强大的猎手,绝望地后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的土壁边。
刚醒过来,使用这种力量,齐狼感觉脑袋快爆炸了,更吓人的是,身体各处没有不痛的,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让他知道,今后再冒然以这种方式战斗,会出大问题的。
“艾琳娜记录的画面里,你是这样战斗的,现在的气息果然刚才好多了,这才像样嘛!”
兰·穆易看到齐狼的眼睛里出现的战意,想到通过艾琳娜看到的种种画面,满意地说道。
“让我猜一猜,你的力量必须要用四肢着地的方式触发,对吗?”
“帝啊!你真的很神,黯影军还有意思。我是不是不该杀死你呢?”
兰·穆易显得很矛盾。
“先追我再说吧!”齐狼向左移动一下,手脚的利爪却在地发力,把身体撑起,虚晃一下后从兰·穆易的右边冲出去。直冲兰·穆易背后的通道。
兰·穆易平常的速度很一般,可这不代表他爆发不出快速度。看到齐狼扑出去,他跟着转身,两步追去。
身后犹如巨山压顶,厚重感快要把人的心脏碾爆。
冲到通道口,齐狼突然刹住,跳转身体,扑向另一个方位。
“好!”
兰·穆易刚追到通道口,没继续下去,望着距离自己五六米远的齐狼,赞叹道。
“没想到你提前做出了选择,本来不打……”
吱呀!
齐狼身边,一道木门被拉开,黑骑、绫子都走进来,黑骑手还拿着从布伦特警长身顺来的枪。
兰·穆易一点也没有慌张,看着齐狼,继续说:“你的目标一直是地窖的门,如果刚才没有听到脚步声,你应该会在误导我之后,直接折返,撞开地窖门后扑出去。对吧?”
“你本来没打算从通道逃出去!”
兰·穆易越说越兴奋,看着齐狼的眼睛,像看到了宝,“你他们聪明多了。”
“你该离开了!”
黑骑把枪口对准兰·穆易。
兰直接忽略了黑骑手里的枪,看着黑骑,似乎要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你真觉得我不会杀你们?”
“你敢么?”黑骑针锋相对。
黑骑虽然不清楚兰·穆易在这里会受到什么制约,却清楚地分析出一件事情。那是,研究院的人不可以影响到莱多镇的安定。
这里是一个实验基地,外来特工的加入,刚好让莱多镇拥有适度的混『乱』,『乱』有序,治安、法律拥有一定的威慑力。刚好可以给镇子外的实验体们提供合适的生存条件。
假如兰·穆易想动手杀他们,即便身受重伤,黑骑还是有时间开枪的。
只要开枪,面的警长会下来。
黑骑、绫子,加齐狼合力撑几秒兰·穆易的杀招,并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让布伦特发现兰·穆易的存在,齐狼他们再把艾琳娜尸体被挂在警局窗外的事栽赃给兰·穆易,整个莱多镇的地方武力会把通缉对象放在兰·穆易身。
那些警卫人员不能死,死了还得想办法重新挑选一批出来,所以,兰·穆易不能杀人。他不能杀当地人,又不能保证在层层搜寻下安稳地呆在这里,毕竟他的长相有一些特殊,最后,他只能离开。
离开,是最无力的结局,更是研究院不能接受的结局。
“你是不是觉得,我连一个小小的警长都不敢杀?”兰·穆易冷笑一声。
黑骑有一丝警惕,他们的一切希望都放在没有实际基础的猜测。如果兰·穆易对干扰到莱多镇的形势不在乎,非要杀他们,他只能拼死保护好阿狼,给大家争取机会撤离这里,用自己的命多拖延一些时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是对的。”
兰·穆易转身,慢吞吞地从他挖出的通道离开。
过去好几分钟后,黑骑才松懈下来,在绫子的搀扶下靠着土壁喘息。
“伤的重不重?”齐狼刚才一直保持四肢着地的状态,感觉很敏锐,能察觉到黑骑受了很重的伤,慢慢站起来,靠近黑骑,心怀愧意地问。
黑骑没回话,摇着头。
“我看看。”齐狼伸手,便被黑骑一巴掌拍开。
“我没事。”
齐狼没有勉强黑骑,黑大个倔起来超级倔,除了绫子,谁拿他都没办法。
“是兰·穆易?”齐狼问。
“嗯,他很强,我们推测,他的身体内混合了很多金属,借此增加了他的肌肉、骨骼的密度。不过这样带来的副作用很明显,他像一个灌了铅的金属块,肌体敏捷『性』很低,自我控制有不小的难度。
不过这也是难度所在,我们无法击穿他的身体。我试过了,完全办不到。”
“而且,他很聪明!”
黑骑看着直通地窖的通道,难以置信地说。
通道内.壁全是掌印,可以想象出兰·穆易开辟通道的过程。他是用身体力量挖出缺口,然后把土层拍实,硬生生挤出通道来的。
那样的工程不可能毫无动静,兰·穆易一定和与他打斗的过程一样,借助别的声音,掩盖掉自己的动静,从而开出这样一条通道。
“应该是我们翻松土壤的时候,他找准时机过来的。地窖门在屋内,由我们围着,他进不来,没想到能用这种办法来到这里。老七的设备,不对,老七的设备会不会也是他算计好,故意砸坏的?”
绫子忽然发现,其貌不扬的兰·穆易为了找到这里,竟然想了不少歪点子。
果然很聪明!
这样的对手给他们带来不小的压力。
“我们尽量不分开吧!”齐狼担忧地说。
这样的敌人几乎是无法击败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的速度无法保持在很快的层次,他们如果想逃,还是有机会的。
“等我伤好。”黑骑闷声说。
要逃,也要等黑骑恢复伤势,才能跑。
齐狼的伤恢复速度很快,血『液』是他的动力源泉,黑骑不一样了,他的恢复力慢了很多。在这里有警长他们的保护,兰·穆易出于某些原因,还不敢『乱』来。
“把我沉睡过程发生的事情,详细说说吧!”
“饿了吧!先去吃点炖羊肉,有什么话,吃饱喝足再说!”绫子搀着齐狼和黑骑,向外走,边走边说。
炖了这么久,羊肉已经达到入口即化的程度,正是最鲜嫩可口的时候。
“你们还宰了羊?”齐狼不知道说什么好。
黑骑笑着,“天冷,适合……”
砰!
忽然,外头响起一声沉闷有力的枪响,把黑骑的后半句话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