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黑夜里,哪怕稍微离火炉远一点,都会被寒冷侵袭。
奥卡手边放着弓箭,侧身坐在火炉边,确保身体前后都能被火温暖到。明亮的火光不止给他持续的温暖,还有一丝象征希望的光明。
夜已深,阿妈吃了一个炖煮的土豆后,已经睡下。
奥卡吃掉两个烤土豆和一个煮土豆,身体暖洋洋的,加上有火炉持续不断的烘烤,倒还不觉得太冷。
他在等!
坎伯兰应该已经发现阿尔瓦出事了,没有立刻过来也在奥卡的意料之中。
坎伯兰和他一样,都是猎人,知道猎物在最疲惫的时候才最容易对付。人类这种生物,凌晨三四点一般会进入深层次睡眠,睡得很死。坎伯兰如果选择过来,应该会选在三四点的时间段。
奥卡不能睡,他需要保持最高的戒备,直到平安度过今夜。
他无法部相信阿妈的话,也不觉得手边这个冰冷的胖子是神灵使者。但他也觉得自己这些年太懦弱了,他需要做一些改变,这是他相信并且愿意为之改变的事情。
再不改变就没机会了。
以前是担心阿妈被拖累,现在没必要担心了。阿妈已经被拖累了。
坎伯兰摆明了要针对他们,还敢派阿尔瓦来对付阿妈。都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奥卡作为一个儿子,必须反抗!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奥卡为了给自己提神,不得不每过一段时间就起来走动走动,活动僵麻的身体,还有快被疲倦攻破的昏沉意识。
思考,会让脑袋保持清醒。
奥卡没有停下思考,他在想着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能同时保一家人和与坎伯兰外出打猎的资格。
奥卡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但不希望阿妈出事,也不希望阿妈被饿死。
很矛盾!
不管怎么想,只有坎伯兰一方做出让步,才会有相对可以接受的结果。
奥卡太清楚了,哪怕自己给坎伯兰跪下,对方也一定铁了心不会给他留一丁点食物,还会把他从打猎队伍里剔除。更坏的情况是,坎伯兰会动手伤人,甚至杀人。
这样的天气里,独自出门打猎太困难了,即便是奥卡这种水平的优秀猎人,也不愿意独自进入荒野雪地。不参与到打猎团队里,母子俩怎么弄到食物呢?
奥卡看着门边的土豆,想着是不是应该挖个地窖藏一点进去。一旦坎伯兰过来,肯定会带走这些土豆,他只有一个人,只有弓箭,不太可能拦住。
态度强硬,是唯一可以获得话语权的资本。奥卡对自己的弓箭有信心。坎伯兰就算带了很多人过来,自傲的他也未必会给猎枪上膛,只要能瞬间制服对方,就有了谈判的资格。
奥卡不想再懦弱下去。
另一种办法就是,杀死坎伯兰,彻底改变边山部落的格局,这是最惨烈的结局。
奥卡杀过很多动物,却没有杀过人,坦白说,他还是没有勇气做出杀人的事。另外,他也不清楚阿妈劝他的意思是不是这个。
阿妈想让他杀死坎伯兰吗?奥卡真想不明白。
大概凌晨一点钟,喝了点铜锅里的热水后,奥卡恢复了些许精神,恍惚间,好像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奥卡屏住呼吸,认真聆听。
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安静了很多。
嗤嗤嗤!
嗤嗤嗤!
怪异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富有节奏。屋外的风雪声也难以掩盖。
太清楚了!
而且,源头很好找。
就在雪狼身上。
奥卡趴下去,嘴巴都要亲在雪狼的胳膊上。
“要不是看在阿妈的面子上,我都要把你丢外面雪地里了。雪狼,你不会真没死吧?”
奥卡仔细盯着雪狼肥嘟嘟的粗胳膊,看着一层层水珠不断从『毛』孔里渗出来,有些害怕地说。
阿妈说的有关神灵的话,奥卡是一点也不信的。如果阿妈不那么坚持,他还真准备把雪狼丢出去。
死都死了,还占他的床,这还了得?
奥卡不怕尸体,尸体他见的多了。他害怕尸体活过来,而且,是真怕啊!从小听一些奇奇怪怪传说长大的他,别看个头大,内心也就是个孩子。
“你你你……你别吓我啊!”
嗤嗤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特别顽强,持续力也强的吓人。
从听到开始,快一分钟了也没停下。奥卡认为是错觉的幻想被事实打破了。
“雪狼,你好像变瘦了。”
奥卡蹲到火炉另一边,弓箭不离手,看着不断冒出水珠的齐狼,壮着胆子用弓箭的一端杵了杵齐狼。
更多的水珠从齐狼身体上析出,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变小。多余的水分被排出,剩下的脂肪也在被迅速吸收,化作能量,用在修补体内暗疾上。
这些变化,奥卡是看不出来的。
他只知道,这个被阿妈捡回来的雪狼,变小了。
奥卡出门前,雪狼还很瘦小,干巴巴的,身上找不出几两肉,他一回来,雪狼就变成了好几百斤的肉球,现在又开始变小。
诡异,十分诡异!
“我的妈啊!不会真是神灵派来的吧?我怎么感觉有点像地狱来的啊!”
过去十多分钟,雪狼的体型缩小了很大一圈,不论身高,和奥卡其实都差不多。
奥卡仔细观察这么久,也不怎么害怕了,坐回去用手摁了摁雪狼的身体,还是有些发胀,看样子,变化还要持续很久。不知道当雪狼把能排出来的水分都排出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雪狼,你如果能醒过来,可别还是之前的瘦木棍样儿!”
说完这句,奥卡无奈地哼了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怕成这样?还要向一具尸体寻求帮助了吗?
“妈的!坎伯兰!要来就来!我不怕……”
或许是声音大了,阿妈翻动身子,感觉要被吵醒了。
老年人,睡意浅。
奥卡压低声音,对着暖和的火炉,继续说“不怕你。”
身后,雪狼继续着变化,带着油光的水珠不断析出,被温暖的火焰蒸发,让他的身上披上一层犹如纱衣的白雾。
奥卡不喜欢这种诡异的环境和声音,又坐到另一边,弓箭没再放下。
他不知道雪狼会发生什么变化,还是要小心一点。
通宵戒备着雪狼,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过来的坎伯兰,奥卡的精神状态很是低『迷』,接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奥卡的脑袋一晃,打了个盹儿,差点没栽进火炉里。
阿嚏!奥卡捂着口鼻,控制着声音打了个喷嚏,『摸』去嘴边的口水,重新看向对面。
然后,他看到一双眼睛。
平静、黑暗、深邃的眼睛!
“你……你是谁?”
“雪狼。”齐狼现在越来越融入雪狼的身份。
奥卡斜眼看了下睡熟的阿妈,再次正视火炉另一边坐在床榻上的人,“不可能,雪狼不可能这么帅!”
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啊!
雪狼笑了下,『摸』了『摸』还没有完‘消肿’的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中断沉睡醒过来。难道是外面有麻烦?不过这次奇特的经历还蛮爽的,就算只为了‘这么帅’三个字,也值了。
“一里外有人过来了,人数九人,带有武器!你自己小心,不行的话拖延几个小时。我会尽快醒来!记住,一定拖住,别让婆婆出事!”
说完这些,雪狼就闭上了眼睛,软软地倒下。
“喂!你好歹说清楚啊!不对,你刚才还是没有呼吸啊!诈尸了?”奥卡捂住嘴巴,没敢让尖叫声从嗓子眼里崩出来。阿妈要睡觉,不能打扰。
“是我眼花了?”
奥卡眨眨眼睛,再次看过去,雪狼倒在毯子上面,和之前缩在毯子下的动作截然不同。刚才,雪狼是真的醒了,可是口鼻里一点白雾都没有。没有呼吸,是怎么说话的?
这不是诈尸是什么?
慢着!奥卡想起雪狼的话,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诈尸,而是屋外的敌人。
九人?坎伯兰这么快就来了?咋还带这么多人啊?
奥卡赶紧站起来,走到门边,通过门缝去看,果然一大批人正往这边走。领头的正是坎伯兰。
奥卡拔下门栓,回屋把雪狼盖好,举着弓箭,等人推门。
响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践踏风雪,直冲而来。
罗斯婆婆听到动静,也被吵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奥卡,担心地拍了下奥卡的小腿,“孩子,阿妈有话给你说!阿妈活够了,你不用管阿妈,做你该做的吧!”
“阿妈,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奥卡的心里是有恐惧的,这一点每个人都一样。不过奥卡这时候忽然相信了雪狼的话,他要做的不是鱼死网破,而是拖。
等雪狼醒过来,事情也许就会发生转变吧!
嘭!
屋外有人对着门狠踢一脚,力道用的很大,也许是觉得即便门栓很硬,也能被踢断吧!可惜奥卡心疼门栓,早早地把门栓拆掉了。踢门的人直接就摔进来,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啊!我的牙!我的牙!”
踢门的不是坎伯兰,奥卡没有动手,弓箭始终对着门外,心里有一些可惜。要是最先冲进来的人是坎伯兰,目前已经落在他手上了。
“废物!”坎伯兰踩着那人的背走进来,对举着弓箭瞄准自己的奥卡熟视无睹,还自顾自地来到火炉边,伸出通红发肿的手,正反烤着。
倒地的赶紧爬起来,要不然会被另外七个都踩一遍,没办法,奥卡家的门太小了。
另外七个跟着进来,最后一人把门关上,找到墙边放着的门栓,『插』上去。
门关上之后,屋子内总算没那么冷。
只是,人太多,空间又小,十几道呼吸混在一起,空气不再清新,让人脑袋有些闷。
“奥卡,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杀我?”
坎伯兰长得很高大,和奥卡不相上下,故意留了两撇小胡子,让他看起来有些『奸』猾的意味。腰间挂着长长的猎枪,枪管顶部有点锈迹,但没人怀疑这杆生锈猎枪的威力。
他专注地烤火,声音很轻。
“这人谁啊?这么大动静都吵不醒!不会死过去了吧!”
坎伯兰自来熟地坐在床上,看了眼沉睡的雪狼,还用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手才靠近,冰冷的气息就漫上来。
“我去!”
坎伯兰把手往雪狼身上一放,触感冰凉。
这人,还真死了啊!
“你们母子俩有病吧!哪弄的尸体?摆床上想吓我?”
奥卡看到坎伯兰吃瘪,忍不住笑了,弓箭移动,对着坎伯兰的脑袋,“坎伯兰,来我家干什么?有事直说吧!没事请你出去!不然,我会杀死你的。”
“你不敢!”坎伯兰胆子并不大,而且极其怕死,但他也清楚,奥卡更怕他的阿妈死掉。
“我要是死了,罗斯婆婆一定会死得更惨!怎么样?想试试吗?”
坎伯兰看到奥卡脸上的慌张,不屑地哼了一声。
“罗斯婆婆虽然老了,但是血肉还有些用处。用来钓鱼应该很不错。如果我死了,这些人会把罗斯婆婆带回去,供在我家里。每年都会用她的肉钓鱼,而且你放心。罗斯婆婆会活得好好的,有吃有喝。只要每年贡献十来斤肉就够了。”
“你的阿妈活得越久,价值越大。怎么样?想试试吗?”
奥卡拦在阿妈面前,担心地看了看坎伯兰身后的八个人,事情有些不好控制啊!不知道能拖多久?
“他们就一定会听你的吗?”
“当然!我死之后,我的所有储粮,还有你这里的储粮,还有……你的肉,都是他们过冬的食物。这些还不够吗?”
坎伯兰不是最好的猎人,却继承了吝啬老爹的精明和狡猾,这里如果有商人的职业,他一定会是最大的『奸』商。
“够了够了……嘿嘿……够了。”差点摔断门板牙的矮胖大汉乐呵呵地说。
坎伯兰瞅了他一眼“培根,我问你了吗?”
“弓箭先放下吧!现在,让我们聊一聊赔偿的事儿。”坎伯兰一手捏着枪身,一手抬起,指着门边装有土豆的大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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