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京市。
凌晨六点半，天还没亮。
刘丹准时从别墅里出来，开门上车。
“市长……”
卞向阳本想打一个哈欠，但硬生生憋了回去。
除去回卞向阳老家的两天时间，国庆节剩下五天，他和汪丽丽去了云南西双版纳和四川成都两个地方，紧锣密鼓地安排着行程，搜罗小吃，安排景点，逛街，每天累成狗，又连夜赶过来接刘丹，他觉得有点疲倦。
虽然刘丹提前联系徐清江在绿藤酒店安排了宾馆，但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等睡下时已经两点多。然后，五点多就起床，再朝着刘丹家里过来……
“没睡好？”刘丹眼睛很毒，只瞥了一眼，便把卞向阳的状态看得八九不离十，她平静地问道。
“还好，”卞向阳有点窘迫，转过头朝着刘丹尴尬一笑，直言道：“抱歉，市长。假期天陪女朋友跑了好几个地方，有点疲惫。不过，我会很快调整好状态……”
“哦，”刘丹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诚实，笑了笑，问道：“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她，”卞向阳愣了愣，“她是市电视台的记者，叫汪丽丽。不过，她平时不跟随市领导出行，也不大外出采访，市长您应该没见过。”
“汪丽丽？”刘丹努力搜索着大脑的存储空间，但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点了点头：“电视台的，那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这该怎么回答呢？
卞向阳皱了皱眉，傻笑了一下：“在我眼里，挺漂亮的。”
“哈哈。”刘丹爽朗一笑，“这句话能证明，你挺喜欢她，而且挺专情。不错！”
卞向阳笑笑，不再言语，算是默认。
……
一路无话。
刘丹闭目养神。
卞向阳聚精会神地开着车，生怕任何不适影响刘丹休息，奔驰车平稳地飞奔在高速路上……
“你觉得龙金平这人怎么样？”
耳边飘过来这句话，卞向阳瞅了一下刘丹，只见她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原来她根本就没睡。
龙金平，正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卞向阳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市纪委于涛书记的别墅里，而第二次则是权本栋饮弹身亡当天是在公安局，他当时朝着楼顶吼叫的语气，似乎透露出对权本栋极为不满的情绪。
卞向阳本想说不熟悉，但还是没忍住，把内心真实的感觉说了出来：“我和龙副局长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他看上去一脸正气，能力也非常突出，但我总觉得怪怪的，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毕竟刚当秘书不久，卞向阳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合适，但他认为，自己作为一名秘书，既然刘丹问自己，那肯定是需要参考自己的看法，那就应该告诉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果然，刘丹点了点头，眼睛里尽上欣赏之色。
心想，这个年轻人本色不错。
她一直注视着卞向阳，既是想听到他的意见，也是在观察这个年轻人。
假如卞向阳对自己的突然发问有所顾虑，就必定会有所表现，甚至不惜和自己虚以委蛇……他要是带着私心和功利色彩说话，那自己肯定会瞧不起他。
其实，从节前让卞向阳送自己到省城，再到这一次喊他来接自己，甚至坚持让他把自己的私车开走，还给他拿了烟酒……
刘丹的目的，正是想通过日常细节，再默默审视一下卞向阳。金小桔得尽快安排出去，卞向阳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她要立马启用他。
很多领导都觉得，危难之际见真情，急难险重任务才是考验干部最好的试金石。
刘丹认为其实不然。
因为，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风险往往与利益对等，而赌性是人与生俱来的特点，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会愿意赌上一把。那么，他们的表现，便成了表演。
而无关痛痒的小事，却不容易唤醒人的欲望和勾起人的心机，这样更可以了无痕迹地看出一个人的底色，知道他的本质和人品。
事实证明，卞向阳的确如金小桔评价的一样，很纯，很靠谱，一点假都不带玩的。甚至，从车辆的里程表来看，除了往返外，他都没用过自己的车……
现在，他选择实话实说，很明显非常清楚角色定位，也是出于对自己的敬重和信赖。
秘书嘛，能力固然很重要，但人品才是最关键的。
毕竟要天天在一起工作，如果找不到一个可靠、忠诚、务实、纯粹的人，那还不如不要。
“我的担心和你一样，这个人水平很高，但看上去心机很重。”刘丹浅笑，“权本栋死了，市公安局得有人把好门，在新局长到任之前，我想让他暂时先主持一段时间。你要加强和裴少锋、方向东他们联系，密切关注这人的动态。”
心机很重？
卞向阳心头一颤，刘丹精准的用词，让他豁然开朗。
心想，可不是吗？龙金平给人的感觉，正是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原来，刘丹也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卞向阳欲言又止。
“可是，人事权在书记手上，对吧？”刘丹笑道，“你在怀疑，我是否能够动得了他，是吗？”
卞向阳汗颜！
“不，市长！”卞向阳淡定一笑。
他心想，既然你想听实话，那我就实说。
“权本栋出事，李书记失去了臂膀，自然沮丧万分。但是，权本栋之死，于他而言却是一件好事。他巴不得赶紧平息，肯定不希望继续纠缠，必定会先让一步……”
“何况，按说龙金平并没有接替权本栋的资历，你只是希望让龙金平暂时主持，而非提拔使用，并不会让他太过于担心。”卞向阳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到这，卞向阳才话锋一转：“可是，如果龙金平并非善类，则需要考虑周全，要不然会养虎为患。”
“聪明！”刘丹会心一笑，“所以，我想趁他还没有心情来安排人选，赢得省里的支持，下个先手棋，把龙金平推上去为我所用，过渡一下。只是……”
“我明白了。”卞向阳点头。
“真明白？”刘丹斜视着卞向阳，等着他说话。
“嗯！”卞向阳笃定地回道，“我会想尽办法，对他进行一次全面了解。”
卞向阳暗笑，虽然明确由龙金平主持工作，能为龙金平日后提拔提升资历，以及搭建平台和跳板，但毕竟与提拔不是一个档次。刘丹的意思，不就是想以此驾驭住龙金平，让他既能为我所用，又能乖乖听话吗？
黄牛力气大，所以成了耕牛。
但黄牛也有犟脾气，所以得给它拴上鼻绳，方向偏了就拉绳子，它不得不回来……
同理：
要驾驭能力出众的下属，如果他心正，只需放大格局，用胸怀为其赋能，给足他体现人生价值的机会，他自会心甘情愿一路向前。
如果他心术不正，则需找准弱点抓住把柄，做到收放自如，能拿起来就用，也能在不听话的时候随便拿捏，或者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想砍就砍了。
“对，就是要对他进行一次全面了解，透彻了解，防止我们到时候被动。”刘丹满意地笑了。
龙金平是于涛推到刘丹面前，出现在这次围剿权本栋的行动中，也是于涛最近给她推荐的人选。
于涛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蛇鼠一窝，不得不提防一下。
卞向阳突然心生一计，他略一思索，便斗胆提了出来：“市长，我有一个想法想汇报一下，不知是否妥当？”
刘丹一怔：“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