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子一听,对方好像没有钱的样子,连连跺脚:“小子,你是来消遣道爷么?”
陈枫忙从胳肢窝里掏出四片金叶子,道:“有,有,有。”
但又舍不得全给,这可足足换两吊钱,便要求找钱。
白云子感觉吃定了对方,两手一摊:“没钱找。”
陈枫又不是小白,哪吃过这亏?递出三片金叶子,道:“还差你一百五十钱,我现在下山换去,你先治起来!”
其转身就要下山,刚出门便听到白云子大叫:“慢着!”
只见白云子凑到李重润近前,仔细瞅了瞅,突然面色大变:“回来!幼宜,锁门!”
原来刚才这个姑娘叫幼宜。
陈枫被白云子的突然尖叫吓了一跳,心想:“这贪道恼羞成怒,变成了强盗?”
石强倒也机灵,见气氛不对,忙抱紧李重润,起身就要跑。
白云子便要拦,可哪拦得住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眼看着他们就要跑掉了,只得大呼:“不要钱啦,不要钱啦,分文不收!无量寿尊,我倒贴啦!”
陈枫跑了一半,听到对方不要钱还倒贴,立时止步,回头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白云子却很焦急,没有一点没有痛失横财的样子,只是焦急叫道:“快回来,快回来,你可知他得的什么病!?”
“不就发烧么?”
“什么发烧,是麻疹!”白云子恨恨道:“观其面色潮红,目赤胞肿,鼻流清涕,更何况现在见疹子都开始发出来了,这都是麻疹之症!”
果然,一听是麻疹,那个叫幼宜的少女神情一惊连连后退,而石强更是忙将李重润塞到陈枫手中。
这麻疹会传染。在古时,对一些会隔空传染的病,都称之为疫。人人都是谈疫色变!
怪不得要锁门,原来这老道是不让他们出去做传染源。
白云子见几人都有忌讳,叹道:“现在躲,已来不及了。”又指着石强,眼睛一瞪,道:“尤其是你!”
石强一想:“可不是么,自己一直抱着他,都抱了一路,真倒霉!”感觉成了待宰的羔羊,只叹自己命苦。
待将三人都安置好,白云子道:“他发烧只是表象,内里感染了麻疹邪毒,是麻疹在作祟。你们从哪过来的?”
麻疹传染,那一定有传染源,陈枫思来想去,只能推测李重润的麻疹应该是在小院中被那厨娘传染的。便语焉不详地回道:“从扬州逃过来的”
白云子见三人衣着破烂,以为是逃战乱逃过来的。凡逃灾的,都是无头苍蝇,到处乱窜,谁知道在哪被传染了?也就不再深问。只是转而问道:“烧了多久?”
“昨天烧到现在,两天了。”
白云子从书架上找出了一本书,又前后翻了起来。
翻了半天,终于拍手笑道:“好事,好事!”
“感情这老哥现学现卖!怕不是个半吊子。”陈枫不禁怀疑起来,问道:“怎么还成好事了?”
白云子道:“麻疹最凶险之刻乃未出疹前,此时极易高烧,出疹时稍微好一点。发烧固然是好的。人有自愈之力,发烧之时毛孔舒张,利于将疹毒由里及表排散至体外。但又不能过烧,过烧则容易烧坏了脑子。其能坚持到现在,说明热毒未成脱缰之马,当然是好事。”
玉林心道:“这不跟后世那场大欢乐同一个治法?记得自己体验那场年底大狂欢时,只是在高烧受不了的时候,服了两粒布洛芬而已。”
其不由喃喃道:“那我这柳树条,岂不是歪打正着。”
“什么柳树条?”白云子一愣。
“你也不知道柳树条退烧止痛?”陈枫原以为丹阳那家是庸医,所以才不知道,没想到眼前这位所谓名医也不知晓。
“柳树枝?本草里只有柳树记载,其载‘柳絮味苦,寒,无毒。主风水,黄疸,面热黑,痂疥,恶疮,金疮。叶主......’柳树里,没有一个是退烧止痛的”
白云子竟背诵了起来,他炼服药石,本朝修的《新编本草》早背得滚瓜烂熟。
“这老兄不仅学艺不精,还读死书,虽会背书,却背漏了。”陈枫心口不一,只笑道:“你却不知,柳树皮还可以退烧止痛呢。”
这时,石强也附和道:“这确有其事,是我亲眼所见。”
“这怎么会?难道我记漏了?”道人看两人神情坚定,不由怀疑起自己来。
“嗯,绝对是你记漏了。”陈枫开始痛打落水狗。
白云子想了一想,还是没想通,便道:“漏不漏的,待会试试,墙外正好有。”
他博闻强记,在汉本草和唐本草里,都没见过有此记载,但书中没记载,不代表没这回事。如果真有效,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功德。
几人正说着,幼宜叫道:“这小儿又烧起来了。”
白云子上前,试了试他额头,道:“再等等。”便招呼陈枫跟着去摘柳条,他想亲眼验证。
陈枫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样子,只是随便拽了两条,便递给白云子,同时道:“你收好,防止你小人之心说我作弊。”
过了半个时辰,李重润额头又滚烫起来。
白云子见时机成熟,便望向陈枫,咨询他如何使用。
“你揪一段下来,手指长短即可,再把皮剥下来,连白皮一起剥,那可是精华。”
等白云子剥好皮,陈枫指着李重润,向白云子道:“好,放他口中。”
待将柳白皮放进李重润嘴里,陈枫便柔声道:“润儿,你再嚼一嚼,待会好了,给你好吃的。”
李重润听到有好吃的,便乖乖咀嚼起来。
陈枫则乘机向幼宜道:“幼宜姑娘,劳烦你准备一些吃食,热水也多备一点。”
过了两刻钟,李重润迷迷糊糊叫道:“我渴...”待喝了两碗水,又叫道:“我乐。”
幼宜动手喂了起来。
白云子大感惊奇。这个患儿虽在烧中,但能讨吃讨喝,显是烧退之象。
再摸上去,果见不像刚才滚烫。白云子看着手中剩下的柳枝,喃喃道:“本草里确实没有这个记载啊....”
陈枫得了便宜要卖乖,便叫道:“有,怎能没有,我都看过。你学艺不精。”
这倒没瞎说,上一世研究柳树皮的时候,他确实查到过。
白云子只得一番翻箱倒柜,才把本朝修订的《新编本草》找出来。翻到第十四卷,查到柳华(絮)一条,便逐字默读了起来。
到最后,只见白云子敲了敲书,然后哈哈大笑:“你们都过来看!我就说没有!这是新发现!”
只需嚼一嚼柳白,就能退烧止痛,这是亲眼所见!而这柳树,到处都是,天下百姓得其福矣!!
。白云子瞬间冒出个念头:“我要不要改个绰号?把‘白云子’改成‘柳白子’,反正只改了一个字而已...”
陈枫根本没注意白云子的激动,只是纳闷:“难道小丑竟是我自己?”便顺着白云子手指之处,看了起来。
可看到最后也没看相关记载,其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道:“《本草纲目》明明记载的啊,难道版本不一样?”
幼宜却奇道:“什么本草纲目?这可是本朝最新修订的《新编本草》,最新的!”
陈枫这时才恍然大悟:《本草纲目》是明朝的,原来唐人还不知道柳树有此功效。由此可见,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是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比方说这柳树,在不完全认识之前,就不知道它到底有哪些功效。那......?
此时他也冒出一个念头:“若是以此药作为秘密药方,岂不是可做个垄断药商?柳树可到处都是,这是一本万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