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马车在大门口太显眼,幼宜怕被人说闲话,便下了车,又回头问道:“你还去不去休息了?”
“去去去!”
陈枫想着能和幼宜共处一室,有些事情岂不是比在马车上方便多了?便连忙答应。
谁料幼宜却不愿意了。
她已经舍身把最想问的都问了,只伸手一指:“在那里,你自己去!”
自己一个人去,还休息个啥劲?陈枫只好道:“那算了。”
见两人又折回到餐厅,崔玄晏奇道:“你不是要去休息下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估计又是幼宜无礼冲撞,其又训道:“你枫哥领了圣命,千里迢迢来这边辛苦办差,你们还是旧识,理应尽好地主之谊,多多照顾下他。”
陈枫舍不得幼宜挨训,便替其解围:“不关幼宜的事,现在事情多,没时间享清福,还是要紧着接种推广,哪好偷懒?”
见未来岳丈点头,他又笑道道:“上午给伯父淞兄都接种过了,现在最好给伯母兄嫂也种上,接种之后就可避疫,不用再担心染痘。”
崔玄晏大手一挥:“接,全部接,家里奴仆也全部接上。”又向陈枫卖好:“痘牛一事,咱家捐献三十头!咱们亲如一家,总要给你长长脸。”
好家伙,一挥手就捐出三十头。可谓为了嫁女,真是下了血本!
陈枫哪想让未来岳父大出血,将来都要加在聘礼上的,忙劝道:“要不了那么多,我看十头就足矣,您老这一下捐这么多,其他人家该怎么办?”
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已经很出头了,太过出头,容易招人忌恨。崔玄晏稍一思索,便点了点头:“那就少一点,十五头吧,不能再少了。剩下一半留着,以后都添在幼宜嫁妆里。”
陈枫闻言,只心疼白白捐这么多,将来收的嫁妆却少了,实在太亏,便道:“我看捐个五头,意思意思就够了,估计也不会有几家比您老多。剩下的还是多留给幼宜好。”
刚才还说十头为宜,一听说要留给幼宜做陪嫁,就改口成五头就行,这是心疼起幼宜的嫁妆?
崔玄晏嘿嘿一笑:“你放心,幼宜的嫁妆总少不了,就是五十头一百头,我也陪得起。”说完,还皱皱眉又道:“也不知到时便宜哪家臭小子了。”
你们一老一少在那边一唱一和,却都围绕着我的嫁妆来打机锋!幼宜羞得面红耳赤,只跺跺脚:“不理你们了!”说着便转身而出。
陈枫连忙招手叫道:“别走远,马上给你们接种了。”
待将众人召集至一起,首先便要给当家主母崔郑氏接种。
这下是陈枫亲自操刀了,动刀之前又要崔淞一旁看着。
“淞兄,将来虽不要你亲自动手,但总归是要会的。你看好接种的位置、长短和深度。”
说完其便为崔郑氏划伤口接种。
而轮到幼宜时,看到她露出玉藕般的手臂,陈枫怦然心动,只觉神思动摇,却狠不下心来,心道怪不得医者不医自家。
幼宜却嫌弃其磨蹭起来,嗔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陈枫只好动起刀子,只是轻轻划了一下,却没冒血,忙道:“这下没划好,还得再来一次。”
结果第二刀还是划轻了,而幼宜没冒血,他自己却冒出汗来。
“你行不行?不行换石强来!你别钝刀子割肉,好歹给个痛快。”幼宜有点不耐烦。
“那哪行?你的一血二血怎能假手于人?”
陈枫无法,只得狠心划了一刀,却划得稍深,不由心疼叫道:“哎呦,划多了。”
赶紧又擦了一擦,好在很快止血,便为其抹起痘液。
崔玄晏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技艺不精,只安慰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轮到崔杜氏时,陈枫却将刀子递给崔淞。
“接下来由你来,就当练手了。”
崔淞则握着小刀,来到其妻面前。崔杜氏见丈夫有点手抖,慌道:“你下手轻点。”
见妻子神色慌张,崔淞反倒不抖了,心中暗道:“真是妇道人家!又不是没让你流过血!”
只“刺啦”一刀,便划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伤口,随后回头瞧向陈枫。
陈枫则拍手赞道:“嗯,不错,青出于蓝!”
崔淞听得赞扬,暗暗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紧紧抓住这次机会!
待为众人接种完毕,崔玄晏父子便跟着陈枫去往崔氏宗祠。
来到祠堂前,却见崔氏一族已经开始陆续接种。
而每个金吾卫旁边都围着数人观摩接种,这些人都是被安排过来的崔氏接种队员。
见到老族长后,陈枫拱手称赞:“博陵崔氏雷厉风行,果然是国家栋梁!”
老族长哈哈一笑,只觉这个马屁受用,便拱手回礼:“国家有难,百姓受苦,咱们崔氏怎能袖手旁观?”
看来是崔诚那边也起了作用。
言归正传,陈枫问道:“痘牛的事,现在怎样?”
崔诚则在一旁汇报:“县衙那边已经安排好,先送了三十头到族厩里,族里按现在报上来的有一百二十多头,这两日会陆续到位。只是族厩可能放不下。”
博陵崔氏再如何势大,也比不上朝廷的典厩暑,族厩将将养个七八十头牛。
崔行谨则接过话:“将族厩推倒一面墙,挨着划一处空地,左右不过搭几间棚子,外面再扎些篱笆的事。”
陈枫面露苦笑,回道:“痘牛饲养暂时还需保密,至于为什么,到时请老族长和您老到现场观摩便知。
若是扎篱笆,需要密不透风,不能让外人瞧见。否则容易惹出是非。这也是朝廷通告里没有清楚写明避痘神液为何物的原因。”
“这倒不难,既然不想让人看见,那就用布围起来!”崔行谨笑道。
其虽然不知道怎么养痘牛,但既然陈枫想保密,还不是稍微动脑,计策便出?
见这个主意靠谱,陈枫点了点头,随后道:“接下来要兵分两路。
一路跟我去临州县,与各地官府和望族商讨推进接种计划,要他们提前为大规模接种做好准备,另外为他们小量接种,这需要咱们族内像崔大老爷(崔行谨)这样的有力人士做说客,只有借用你们的名望和人脉才好顺利推进。所以这两日趁着大家接种症状还未出,跟我辛苦一趟,还能多跑几处,不然等出了症状,就走不了几处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要是觉得老夫有用,我也跟着你上!”老族长也是豁出去了。
崔行谨则微微一笑,看向陈枫。
老族长这把老骨头,就算坐马车,也能给颠散了,陈枫哪敢让他出去奔波?只好拱拱手:“老族长要去,定是事半功倍,只是安平这边还需要您老坐镇。”又见对方神色少许不满,便解释起来:“您先听我说。咱们这边,接种者虽需要十日左右恢复后才能出动,但这几日却也不能白白浪费。
痘牛要养起来,等将来养熟了,还要取痘,这都需要时间和人力,更重要的是痘牛场还需保密,更需要人力。这些劳力之事,就交给青年才俊来做,他们年富力强,正好适合。但年轻气盛就难免毛躁,就容易出是非。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需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坐镇,这边有您镇着,我才放心。”
“算你小子会说话,你要是敢嫌弃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了,看不拿拐杖打破你的狗头。”老族长点点头表示理解。而一旁的崔行谨也点头赞同。
“诚兄肯定是要跟着我去外面的,痘牛场这边,我看不如多给淞兄加点担子,让他负责痘牛场内外诸事。
我再留六个金吾卫辅佐他,金吾卫能节制县里的衙役,族里再派一些忠心的子弟,这样三方一起在外面守着,不让有心人觊觎。
至于里面,再由我那个仆人辅佐,长安首批痘牛的养、取,都是他负责,知道该如何做。您老这边只需要派出人过去学习即可。等这批人全学会了,将来还要撒到定州全域,若推进顺利,易州那里接种平疫也要靠咱们崔氏挑大梁。”
这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人家安排的面面俱到。博陵崔氏这次要锋芒毕露了!搞不好整个河北都要记着崔氏的人情!眼看着长安有一批官员要一起升官,博陵崔氏也要紧随其后。
崔行谨拍了拍崔淞的肩膀:“你初负重任,不可掉以轻心。”
“谨遵伯祖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