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陈枫又去拜见了王弘化。
王弘化现在春风得意,其从四品下的京兆少尹至正四品下的户部侍郎,上头的长官便是户部尚书,所以说他离宰相只差一步之遥。
这人算有良心,关心起陈枫的封赏来,只见其笑呵呵问道:“昨日听说你们回京,某以为今日能在朝上见到你,却不想只见到了卢博士(藏用)。陛下私下里就啥也没给你?”
陈枫苦笑道:“赏了五十两金子算不算?”
王弘化点了点头,道:“看似不算少,但与你的大功相比还是略显寒酸。”
陈枫拍了拍瘪瘪的荷包,回道:“分文未落,当初嘴贱,全分给跟过去的金吾卫了。”便将许诺金吾卫的事情讲与了他。
王弘化听到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参与平疫之人,人人得封赏,就连高全忠也被提拔成内常侍。唯独你两手空空,而你却最最该得封赏。”
陈枫笑道:“陛下赐婚,算是安排么?”
只见王弘化惊讶道:“尚主?”
闻言,连陈枫都惊讶起来:“什么尚主?听闻太安公主才十三岁,还早呢。是博陵崔氏!”
王弘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道:“你小子想什么呢?竟然想尚太安公主!”随后转而笑道:”不过博陵崔氏也不是那么好娶的,你倒机灵,竟会曲线求亲,求得神皇指婚。”
陈枫摇了摇头:“王侍郎竟小瞧人,小子可是先上门提了亲的。”
王弘化显然是误会了,便调笑道:“吃了闭门羹,才找神皇搭给你做主?可见她老人家还是恩宠你的,这种事情,皇家一般不参与。”
陈枫撇撇嘴:“侍郎大人真在小瞧我!小子可是求亲成功在前,神皇赐婚在后。”
“哦!快说与我听听,我好给你备点贺礼。”
陈枫听说有贺礼,嘻嘻一笑,便捡着能讲的,讲了起来。
闻毕,王弘化不住点头,最后道:“成亲之前,务必给我帖子,你小子要是敢忘了,跟你没完!”
一个寒门子弟竟然能与世家豪门结亲,靠的是什么?除了是能力前途外,还能有什么?而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人精,若光靠一张巧嘴,可是欺骗不了他们的。
陈枫点头笑道:“你可得多备点礼金!”说完,又面露苦色,问道:“大人之前说要给我运作进太学的,现在怎么说?”
王弘化奇道:“你刚才不是说神皇特许了么?还用得着我?”
陈枫拱手笑道:“陛下要我去找那个上官婉儿,我不乐意让她嘲讽。”
王弘化想起之前两人的龌龊,笑道:“终于知道她的厉害了?先前招惹她干嘛!你不愿去东监,那就去西监。且放心,来东都前,我已跟那边打好了招呼,你回长安直接找孙主薄,哦,不对,现在是孙监臣。你说你,怎么混的!一帮子人都升官发财,唯独你原地踏步。本还以为你用不上的。”
陈枫不欲纠结此事,便转而打听起了白云子。
王弘化则露出满脸敬仰之色,道:“仙长可谓空灵出世,神皇想给他修座道馆,请他坐馆,他却婉辞而去,听说回了终南山。”
两人聊了一会,王弘化便留饭。
在洛阳盘桓了两日之后,陈枫央了崔玄暐,请其着人往岳丈家送了封信,禀报了一些情况,便带着石强和李含光去长安。
路上李含光还记着陈枫之前的许诺,向其打听有什么令人惊掉下巴的致富之路。
陈枫却笑而不答,只推说等到了长安安顿下来后,再说给其听。
七八日之后,三人来到长安。正要进城门,却看到门口堵着一队商旅不让进。
陈枫本不欲多事,但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面红耳赤地在和守门吏纠缠,便叫道:“李兄?”
你待这人是谁?原来是两年前陈枫途经秭归时,在一客栈里结识的那个青年行商李客。
两人曾在一张桌上喝过酒,陈枫听了人家的故事,喝了人家酒,比一面之缘要稍微深厚点。
李客回头一看,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向自己打招呼,对方衣着平民布衣,身上却隐隐有威严气质,只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待看到石强时,才认出来,忙拱手赔笑道:“原来是陈小弟!两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
待两人行过礼,陈枫询问起情况。
原来李客本打算今年来长安经商,便沿着金牛道从益州赶往长安,等到了汉中时,才知道长安大疫封城,便在该地徘徊,但汉中比不上长安,他带过来的酒,只卖了一点点,在得知长安疫平后,才心急如焚赶过来。
结果就被守门吏拦下来,要求补税。可所运货物的过关津税都已经全交过了,市税在进东西两市售卖时才用交。
现在李客囊中不多,不愿补交,便与守门吏争吵起来。
陈枫弄清楚大概情况,正想询问守门吏。
谁知守门吏竟向其躬身赔笑道:“小陈大人,不是小的徇私枉法,他这几千斤酒,虽有缴税的文书,但其中几张纸早已受潮霉变,看不清上面字迹,这就相当于作废。小的也不是让他全缴,而是要他把几张作废文书上的东西补齐。”
听这话,这小吏倒是认识陈枫的。
李客则解释起来:“别提了,从汉中过来路不好走,其中就有几坛颠碎了,当时也没注意,好巧不巧就让这些文书浸了着酒,”
他虽交得起税,但感觉实在太亏,才不乐意。
陈枫见这小吏认识自己,还识趣,便笑道:“他这一路要过多少关津?若单单这几张文书上的东西没交税,他过一关补一关,还不如当初一块全交了。你说是不是?”
小吏苦笑道:“大人说的小的也懂,我也知道他都交了,但现在这副模样,只能按补交计,况且就算卖了大人的面子,放他进去,他想进两市售卖,还是得补交。”
见两方都各有道理,陈枫也不好勉强,便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减免?”
小吏转了转眼睛,随后笑回道:“小的倒可以先放他进去,大人去找府县帮他开张免补交税的条子,您德高望重,京兆府县衙门谁不卖您老面子?”
陈枫点点头,笑骂道:“什么你老我老的,我看着很沧桑?”
那小吏忙屈身致歉:“小陈大人龙精虎壮,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陈枫哈哈一笑,拱了拱手:“今日多谢你高抬贵手。”
守门吏得了对方感谢,只觉骨头都酥了,忙躬身回礼:“小的叫张三,与贾大、侯二都是旧相识,大人将来若是有闲暇,不妨多提点提点。”
原来长安平疫后,京兆两县的等一干差头杂役,全都受了赏,他们要么由役转吏,要么由吏转官,而这贾大侯二这两人因表现突出,朝廷直接委任了从九品下的接种使,专赴京畿道各地推进接种之务。虽官阶不高,但两人从杂役直接授予了正经的流官,这可是几代祖坟齐冒青烟了。
而这人知道其中详情,只恨当初没福气巴结上这个眼前之人,现在逮住了机会,再不争取,回去要遭婆娘扭耳朵。
陈枫哈哈一笑,便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记下你今日的好。”
李客在一旁看着,暗生惊奇。
他两年前偶遇陈枫和白云子几人,只是凑了热闹请他们吃了顿酒,记得当时陈枫只是个普通少年,倒是那个道长一身的仙风道骨。两过年后,陈枫虽着布衣,但气度截然不凡。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皂吏最是贯会捧高踩低的,竟对这少年低头哈腰,而且听起来这人竟能在西京上下都能吃的开,这人到底什么来历?是高官子弟?为何又穿着布衣?
陈枫知其心中有疑问,也不好买弄,便拉过李含光向其介绍道:“李兄还记得两年前同我一起的道长不?这是他的大弟子,跟你同姓,五百年前或是一家。”
于是这两个姓李的,便通了姓名,互相行礼
几人携手进城,先定了间客栈,陈枫便带着李客去找刘延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