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客流如潮,除了提供商品和服务之外,算卦看相的,江湖卖艺的,铃医、泼皮、暗娼、乞丐、骗子等等三教九流一应俱全,可以说是大唐最热闹繁华之处。所以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常到此地各取所需。
这一日,一青年女子陪着一个少女游起西市。两人皆是绝色,衣着又华贵,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和六个耀武扬威的随从,必是出身不凡。
这两人乃亲姐妹,姐姐本想带妹妹逛逛胭脂水粉店、金银首饰铺以及丝帛衣肆行,奈何少女对此视而不顾,却对寻常百姓司空见惯的街头小吃、杂耍、地摊等新奇不已。
一行人逛到一个捏糖人的小摊,少女见捏糖人搓、揉、揪、扯,三两下便捏出一只小鸟来,不禁惊奇,便抬头望向姐姐,道:“阿姊,我想要一个嘛。你看这小鸟多可爱。”
青年女子皱皱眉,含嗔责备:“这里的东西不干净,别吃坏了肚子。”
少女面露渴求眼神,握住青年女子的手撒起娇来:“别人能吃得,我就怎么吃不得?”又眨着天真无邪的圆眼,瘪起嘴,仿佛有无尽的委屈:“你就帮我买一个嘛。”
青年女子无可奈何,便掏出荷包晃了晃,道:“咱们这次出来可没带宝钱,总不能用金瓜子换这一根糖人吧。”
糖人价贱,一粒金瓜子能把整个摊子包圆了。
少女又指着身后随从,乞求道:“那问下他们有没有?”
青年女子顿时无语,做主人的向下人们借几文钱,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死?
主人有忧,做随从的当然要为其解忧,其中领头的便上前向摊贩喝道:“小贵人看中了你的糖人,是你天大的福分,都给我拿来吧!”大概是怕对方不同意,这人说着还拍了拍佩刀。
大唐虽允许私人公开携带刀具,但长安两市因市情复杂,经常出现打架斗殴现象,为防止和减少伤亡,是禁带刀具的。
糖人摊贩见两女的六个随从个个明晃晃地将长刀挂在腰上,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惹不得,忙挤出笑脸:“能讨贵人欢喜,小的愿都奉上。”
因为一些事情,这个少女最近心情低沉,所以路过长安时,其姐姐带她到西市散散心。少女此前没见过真正的市面,见糖人捏得灵巧精致,只是想尝尝罢了,结果其姐姐的家仆却仗势欺人,于是便要息事宁人:“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我不要便是了。”
此女性格素来柔弱,即便发火,也是勉勉强强。
但青年女子见好不容易哄得妹妹开心,自己几个家仆竟惹了她生气,只甩了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
领头的知道家主的厉害,忙拉过下属:“快快快,哥几个赶紧把身上的铜板凑起来。”
大概是平常嚣张惯了,以往他们陪同主人出行,哪用得着带宝钱?沉甸甸的又不值钱,要带也是金银。六个随从加两个侍女凑到最后,只凑了十来钱。
若在以前,听到地上宝钱掉落的声音,他们都不会抬眼看,如今领头的竟像献宝似的捧到少女前,献媚道:“贵人先勉强玩着,小的这就去换钱过来。”
少女转怒为乐,便脆生生道:“不用劳烦,这些钱就够用了,也不买几个东西。”临了,又加了一句:“谢谢你,回去就还给你。”
说完,又将其姐姐拉到一旁,悄悄道:“阿姊,这几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看着都怕,更不用说平民百姓了,让他们离远一点?”
其姐无奈,便要随从们跟在数十步外并无事不得靠前,随后又对少女道:“你胆小怯懦,怎么一点不见母...亲的性子?将来长大了,还不被人欺负死?”
少女莞尔一笑:“有阿姊和母...亲照顾,谁又敢欺负我?”
其姐摇了摇头,回道:“听说母亲给你安排了一个玩伴,等训好了,就送你身边,说是要练炼你的性子。”
少女则叹了一口气:“那她岂不就不能常伴于父母身边?”
…………
少女花了一文钱,买了两个糖人,与其姐一人一个,随后又逛了起来。走了不久,其手中就多了个七巧板和纸鸢,只是数着数还剩下的宝钱,见还剩十一文,却再也舍不得花了起来。
市场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少女看着稀罕,想买又舍不得花钱。
其姐暗叹:“这个妹妹生性天真善良,将来可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两人行至一摊前,见摊上只有一根三尺长的绳子,并无商品陈列,前面站着几个凑热闹的,摊主正与其中一人互动。
只听摊主吆喝道:“阴阳真假圈,猜中押一赔二。考各位眼力见嘞。”
见有人询问,其便讲解演示起来:“此绳并头而折。”说话的同时,其两手将折圈又绕了两圈,再上下扒拉,留出两个圈头,又道:“上下两圈,其中必有一真折圈,选择其一,插入棍子,若猜中,一拉绳头,棍子将被绳圈套住。来来来,愿赌服输,谁要来试试”
有自觉眼力尖的便押上一文钱,要摊主重新布置,随后紧紧盯着圈头,观察片刻,便选择其中一个,最后插入棍子,道:“就是这个是真圈。”
摊主则笑问:“客官可确定好了?我看最好还是换一个。”
那人哪里听劝?只叫道:“你有那么好心?甭废话,你拉绳子便是。”
谁知摊主轻轻一拉绳头,绳子却离棍而去。那人猜错了,又不信邪,便再押上一文钱。
谁知摊主最后一拉,绳子依然绕棍而去。
连输两次后,那人怀疑有诈,便质问道:“你这两个圈套,是不是都是假圈?”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纷纷赞同,就连那两个少女也是微微颔首。
摊主反驳道:“那是你眼力不够。”随后又布置好圈头,道:“不信,你看。”说完其自己拿起棍子插入了一圈套,再拉绳子,木棍果然被折圈套住。
“哎呦,我就不信了,再玩一次!”这一次,那人观察许久才选择了一个圈头,插入棍子。而一旁伸头看过去的少女则连连点头,认可那人的选择。
摊主则笑眯眯道:“确定了么,我看你还是换另个圈头,好让你回本。”
那人见摊主一脸诚恳,犹豫之下便换了另个圈头。少女见状则急道:“别换,别换,就是刚才那个,我看得准准的,要换回去。”
那人连输了两把,这次哪里还不听劝?
果然,随着摊主一拉绳子,棍子再次掏空。
“我就说要你别换,这下猜错了吧。”少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是听我的,你不就赢了么?”
摊主则夸赞道:“还是姑娘有眼力见,要不也来玩几把?”
少女听得赞扬,又不愿见摊主张扬炫耀,于是跃跃欲试想要上场,便抬头望向其姊,以征询意见。
青年女子虽看不出其中古怪,但为让妹妹开心,便随她去了。别说输上一文十文,就是百金千金,只要赢的人敢要,她也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