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女子见少女竟要请陌生男子吃饭,便责道:“都是素不相识之人,身份又悬殊,何必起什么牵连,况且这里能有什么干净饭菜?”
少女握起其姊手掌,抬头眯眼揪起嘴,扮出可怜模样,乞求道:“好阿姊,人家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赢的嘛。”
“左右都是一些江湖戏法罢了。问清楚又能如何,还能让你去街头卖艺?走吧,你不说肚子饿了么,回家吃饭去。”
少女不肯死心,又编了个理由:“让我弄明白了,去逗逗母……亲去。求你啦好阿姊。”
见这个借口还算像话,青年女子摇了摇头,只好道:“说好了,只吃顿饭,此后再无瓜葛!”
少女一听阿姊答应下来,忙小跑追了向少年。
“陈公子,陈公子....”
少年回头一看,见少女正奔向自己,便停下脚步,笑道:“你怎么来了?”
少女来到少年面前,歇了几口气,才羞红着脸扭捏回道:“我饿了,能不能请你吃饭。”
“这小女生真是天真到傻啊,连像样的谎话都不会编。”
少年笑道:“既然你饿了,应该我请吃饭才对。”
少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有钱。”说完又献宝似的亮出刚赢的十八文钱。
十八文,差不多后世一百多块钱,勉强能吃点街头小吃。
因担心其姊嫌弃不干净,少女特意找了一家装饰豪华,名叫“翠春楼”的食馆,以尽“地主之谊”。
“浑羊殁忽,邺中鹿尾,鸡跖猩唇,青州蟹黄,碳炙驼峰,五侯鲭。”
少女一连串报出六道菜,但记单的店小二却连翻白眼,指着壁上挂的菜名竹牌,道:“请姑娘点点咱们店里有的。您要的那些菜,整个长安城最奢华的酒楼也凑不齐。”
少女心道这家酒楼档次低,但来都来了,也不好空腹而出,便按照墙上挂的招牌,点起菜来:“渭水鲫鱼羹,蘑菇煨鸡,八宝肉圆,酒蒸软羊,樱桃毕罗,千金碎香饼……好吃的都给我上来!”
唐人聚餐,酒不可少,少女也不能扫兴。既然请客,便让人尽兴,于是其又扯起嗓子脆生生叫道:“有什么好酒,也给我上一斗来。”
青年女子则提醒道:“你带的钱够么?”
少女又数了数,回道:“这才点了六个,应该够吧。”
原来这女孩以前从没下过馆子,甚至没花过钱,对钱的概念,也就今日才有一定体会。
对她来说,那么精美有趣的七巧板和纸鸢才花了三文钱,六个平淡无奇、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简朴的菜,怎么也花不掉十八文,而一斗酒又能值几个钱?
其姊听妹妹竟然想用十八钱请人家吃这六道饭菜,立时哭笑不得:“你那点钱,就怕任意一道菜里面的一勺汤汁也买不到。”
少女闻言大窘,顿觉手足无措。
少年见状,则指着一旁的随从向两人道:“姑娘随意点,若那一口袋钱还不够,我荷包里还有。保准不让咱们吃霸王餐。”
少女红着脸回道:“本是要请你的,不想却让你破费了。”又转头对店小二道:“我只有十八钱,你看着上菜?”
店小二闻言,脸都绿了,其见这两女衣着华贵,少年也不是普通百姓,本以为是大主顾,谁料竟要点十八钱的饭菜。
少年在一旁摆摆手,对小二道:“就按姑娘刚才点的上,短不了你钱财。”
待店小二离去,青年女子则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出手阔绰,想必一定挺会经营了。”
一个少年让仆人背着满口袋铜钱到处溜达、招摇过市,可见其只是个为富不仁的纨绔子弟,于是女子故意讽刺了一句。
少年仿佛听不懂,只嘿嘿一笑:“别的不好说,但若说挣钱经营方面,在下确实有一些小聪明。”
“哦,是么,可愿透露一二?”
少年则走至窗前,指着前面一片空地道:“正凑巧,此地名为‘小海池’,我准备买下来,待将来建楼设铺,必可日进斗金。”
二女沿其所指伸头望去,只见眼前乃一片空洼聚污之地,里面垃圾遍地,污水横流,哪里有日进斗金的样子?纨绔子弟痴人说梦想当然,无过于此吧。
“此处占地十余亩地,地势低洼,常有积水,故名‘小海池’,遇雨水更加脏乱,若从他处移土填充,所费甚巨,故此地一直空闲,还未为人所用,在下若趁价格低廉一笔买入,必是一笔好生意。”
少年今日曾逛过此处,发现在寸土寸金的西市,居然还有这样一片未开发的地方,稍微打听情况,便决定将此地买下来。
“此地利弊,别人也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他们都没买,唯独你买了下来……”
“他们认为清淤填土,所费巨大,不值当而已。”少年自恃聪明,并引以为傲。
“你有好计策?”
“当然!”
“说说?”
“暂时保密。”
少女见两人要吵起来,连忙打岔:“那摊贩绳索圈套,你是怎么三猜三中的?”
“很简单,按照摊主的第一种设置法,不管你选择哪个圈,都是假圈,最后都套不中。
所以要想赢他,就猜假圈,怎么猜,怎么中。就按他说的,一真一假,猜中了假圈,另外一个就是真圈。”
说着,少年便要了一根细绳演示起来。果然如其所述,无论怎么选,两个圈都是套不中。
小姑娘倒是聪明,依着少年所教,一学即会。
“那第二把呢?不会都是真圈吧?”
“没错,摊主见我识破他的假圈套路,便悄悄换了一种手法,摆了两个真圈,以为我还按第一把猜假圈的套路来,结果我见招拆招、将计就计,猜起真圈来,还是一猜一个中。于是又赢了一把。”
少年同样演示了两圈皆真的盘绕之法。
少女恍然大悟,便拍手道:“原来如此,那第三把呢?我却看不明白。而你也是观察了许久,才做的决定。”
“第三把的圈眼确实是一真一假,但绳头拉法却有讲究。若两个绳头一起拉,猜中便套中,但若趁观众不注意,以障眼法,拉住第二圈和第三圈的绳索,即便猜中也套不住。所以中与不中,皆在绳头拉法。”
少年按照相同的摆法和不同的拉法,放慢演示。
待演示完毕,少女惊奇道:
“怪不得摊主要拉的时候,你要按住两个绳头!原来是这个样子。这样一来,中与不中,全操于人手。那人有胜无败,端端是好计策、好手段!”
少年微微一笑:“倘若未能识破其中技法,信以为真的,必然上当受骗。还有其他一些街头戏法,虽然看着简单,若不晓得其中诀窍,也往往会受其蒙骗。你想想看,人家能以此为生,若没有什么技法诀窍,怎能全凭运气并因此获利?”
“你看着不大,但街头上的坑蒙拐骗倒是精通。”一旁的青年女子再次出言讥讽。
面对青年女子连连“作对 ”,少年并未理睬,只回道:“有些手段可以不用,但也不能不懂,否则容易为人欺骗。”
两人正来来回回斗嘴,小二捧上一瓮酒:“此乃蛤蟆陵的郎官清,最是甘醇不过,先请几位客官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