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酒杯小,崔淞一口喝下后,反应倒不是很大,待其喝起第二杯时,则乖乖按白云子的交代来慢慢品酒。几杯酒下肚之后,才慢慢对酒熟悉起来。
只见崔淞涨红了脸,一边把玩起酒盅,一边道:“初时不解此酒滋味,如今方知其中醇烈。依我看,此酒最宜在青海、西域、漠北等酷寒边塞的军帐中炊饮。遥想劲风烈烈,罗幕作响,冷至角弓难握,铁甲难披,此时饮上一口此酒,全身立刻回春!”
陈枫闻言则拍案叫绝:“好主意!若让那些军中汉子喝上此酒,既可以驱寒,还可以排解思乡愁绪!如此利于军心稳定,甚至……”
这家伙越是思考,越觉其中大有可为。
“看来咱们还要买个庄园,扩大烧制规模,否则仅凭现在一天五六十升的产量,还不够运至边塞的路上漏的,而且不能总拿别人的酒来蒸馏,将来务必要自己酿的,这更要占人力和地方。”
酿酒的主要步骤中,蒸熟原料,粉碎拌曲,发酵,蒸馏,无一不需要占用大量的人力和场地。比如说原料的仓储、搬运,甚至就连柴火都要堆成山,还别说蒸煮的锅台,发酵的酒缸,同样占用不少人力物力。
白云子则忧心道:“你这又要增置产业了?”
他见陈枫已经在西市里买地置业,现在又想到城外买田庄,担心其好高骛远,把摊子铺得太大,一时没法收场。
陈枫则苦笑道:“不置不行。蒸馏剩下来的酒糟,丢了可惜,不倒又呕臭,却可用来喂猪,最是长膘,猪粪又可堆肥,用来滋养试种的孜然……”
陈枫上辈子生长在淮河畔,记得小时候有人将双沟酒厂的酒糟贩到农村售卖,那些家里养猪的,往往买些酒糟来催猪肥。
白云子不由笑道:“孜然再拿来烤肉,正好搭配烈酒……这其中居然蕴含了生生不息的循环之道?”
崔淞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见白云子对陈枫的计划没意见,又在桌下被崔杜氏踢了一脚。两人偷偷交换过眼神后,其则向陈枫道:“本来父亲要我在长安置办产业,我看这事倒不急。枫弟若是手头紧,尽管拿去用,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趟来长安,他奉命带了不少银钱过来。
陈枫本欲拒绝,却突然心中一动,随后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等到时是借还是入股,由你们自己定。”
崔淞则问道:“借,我听得明白,但入股却是何意?”
原来在唐代,经济以农业为主导,手工业和商业虽然也得到了相当的发展,但土地、人力和资本主要由贵族、官僚和地主所拥有,流动并不多,富贵人家积攒赚来的钱,要么买地,要么埋地。对于想筹集资金的人来说,也顶多通过借贷来实现。
陈枫仔细思索之后,又开始上起课来:“
假如我想从事某产业,必需要置地设场,而买人、买地、买原料,盖房子,增设备,总共需要百万钱,但是我只有五十万钱,根本无力承担所需。这时,某甲知晓了此事,其又看好我这个产业,于是愿投三十万,作入股之数。而另有一人某乙同样投了二十万,三人一共投入百万,便能经营起这项产业。那就是我拥有百之五十的股份,甲有百之三十,而乙有百之二十的股份,三人约好按各自份额,分配将来利润。如此,积少成多,如细线合股拧成粗绳,避免落入了势单力薄的境地。”
崔淞听懂了,又问道:“三人合股总要有人出来主事,否则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意见,各有各想法,也难以合作经营。那由谁来主事?”
陈枫摆了摆手:“现在说来为时尚早,等你见识了咱们的产业前景,决定要入股时再说不迟。”
看这家伙还藏着掖着,弄起神秘来,白云子道:“你要拉多少人进来,我不管,茅山一份你不能少!”
他看穿了陈枫的真实打算,便抢先一步要占个名额。
而崔淞见白云子都如此了,自觉身为大舅哥又怎能落于人后?便决定也先参一股再说。
男人们谈着事业,崔氏姑嫂两人却觉索然无味,只顾着吃两盘烤肉。好在准备的足够多,任她们吃到发腻。
酒足饭饱之后,陈枫又要人端上来一盘五颜六色的瓷瓶,随后向崔杜氏和幼宜道:“此乃枫茅香露,有三种花香,却不是用来喝,而是做香囊香包用。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白云子笑道:“也不是不能喝,兑在酒里,也各有滋味。”
原来他先前好奇,曾偷摸试过一次。只是兑过之后,酒味变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看个人喜好罢了。
瓷瓶釉色淡雅,造型小巧精致,光看着,就心生欢喜。崔杜氏拿起一瓶后,拔去瓶塞,顿时闻到一股浓烈的桂香之气,又瞅了瞅瓶内,见里面只有些水油,却无片朵花瓣,不由惊奇:“你是怎么把桂香装在瓶子里的?”
说完拔开另外两色瓶塞,分别闻了闻,又道:“居然还有蔷薇花和百合花香?”说着递给幼宜闻嗅。
而幼宜也是惊奇不已,她知道未婚夫是有本事的,却也没想到竟能把花香装入瓶中,这简直是神仙之术。
陈枫笑道:“这三种只是是夏秋常见之花,而天下所有花香,我都可以提炼制作!你们若有兴趣,就带你们去参观一番。”
崔杜氏却牵起幼宜双手,央求道:“好妹妹,嫂子自觉平日里待你不薄,既然枫弟能制作出来,如今倒要向你多讨几瓶,我好回娘家孝敬,有好东西,总不能不顾着娘家人是不是?”
崔杜氏左右提点暗示,幼宜如何听不明白?其一时大窘,现在毕竟没有成婚,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怎好越俎代庖?
幼宜只好羞红着脸,回道:“你想要自然找他讨去,那香露又不是我的,跟我要有何用?”
陈枫则赶紧向幼宜表忠心:“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都是你的,区区几瓶香露,你随意做主便是。”
幼宜见陈枫的表态令其受用,于是眉目传情,以资鼓励,令人只觉“巧目倩兮,美目盼兮。”
……
茅山诸人俗务压身,在饭后便各忙各去。三个客人便在陈枫的带领下参观起陈宅。
只不过崔淞酒意逐渐上头,走着走着,就觉头重脚轻,两脚绵绵,不禁踉踉跄跄起来。
崔杜氏没办法,只好央起陈枫,要他找个地方先让崔淞休息,待其酒醒之后再回娘家。
等将崔淞安置好后,崔杜氏留在屋里照顾,而陈枫又领着幼宜见过家中奴仆。
虽然没有公婆,靓媳妇总要见见陈家人。
“这些仆人都是为了殖产兴业,才不得已添置的。”
这哥们心有不安,生怕对方以为自己贪图享乐,才买男买女的。
谁料幼宜对这事司空见惯,根本不在意。大户人家没几个使唤的奴仆、丫头,还叫大户人家么?
而有眼色好的奴婢,通过察言观色,已经隐隐看出两人关系,便向未来主母乖乖卖好,希望能留下个好印象。
面对示好,幼宜淡淡点头,便算见过各人。
而这一幕被石强看在眼里,其只觉这姑娘不怒自威,令人暗暗心惊,便决定要借机开溜,先避避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