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拉着安如心走过树下稀碎的光影，带她去了一个阴凉的地方。
三个人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
看着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三个人从墙角探出头，恨不能拿个望远镜看。
长椅上坐着的两人相对无言，安如心率先打破安静。
“你不用试图安慰我，我没事的。”
隐秘心思被戳破的少年挠挠头，叹了口气。
“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安如心揪紧了校服衣角，声音像飘在风里。
“我其实知道……我只是……”
她和那两人从小便认识，她一早便知道，陆扬帆对她只有妹妹的情谊。
但她对安如心是不一样的。
他永远注意着安如心的一举一动，永远在悄悄注视着少女的身影，目光不舍得离开她半步。
他从未主动对安如心剥露自己的心意，他一直在有耐心地等着她，离他们最近的李蓉从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陆扬帆如何在安如心的视线之外明目张胆地喜欢她。
刚才那个掖头发的举动，陆扬帆从来没有对安如心做过，他太清楚有些举动一旦越界，一定会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奢望。
李蓉记得，他有一次偷偷想要牵安如心的手，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却被安如心拍开，开玩笑搪塞过去，那时陆扬帆垂下的长睫遮住了饱含失落的眼眸。
可这一次不一样。
陆扬帆甚至不再偷偷地试探着靠近安如心，当着外人的面，毫不避讳的和她亲近。
而安如心没有躲。
她没有躲，只是撅着嘴，和陆扬帆说话时带着小女生的娇俏。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他们周身萦绕的气氛，都有一种旁人融不进去的独特氛围。
李蓉想，他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至少至少，他们也已经迈出了最难的那一步。
李蓉望着哗哗作响的树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很喜欢陆扬帆吗？”
李蓉缓慢地颤了颤眼皮，声音飘渺。
“也许吧……”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清楚地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比任何人，任何事都清楚。”少年双手叠在脑后，声音振聋发聩的在李蓉耳边敲动，“为什么会是“也许”这个答案呢？”
李蓉回答不上来。
但在高瞻问“你很喜欢陆扬帆吗”的时候，她脑海里想出的第一个答案，就是这个。
她应该喜欢她的，不是吗？
对她温柔的，大哥哥一样的少年，那么耀眼夺目，优秀到无人可以比拟，是她一直以来的向往和目标。
每次见到他注视着安如心的目光时，她都会感到隐隐的心痛和失望，这些，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
不是吗？
蝉鸣声开始变得急躁了，耳廓被震得发疼。
偷听的三个人一个叠一个趴在下一个人背上，夜凝抬头问背上的程落和林梦然：“你们觉得班长喜欢陆扬帆吗？”
林梦然：“应该喜欢吧，不然她为什么每次看见陆扬帆和安如心在一起都会心里难受呢，这不就是吃醋吗？”
程落：“……或许，她吃醋的对象搞错了。”
“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班长的梦想是什么吗？”
前几天班会，主题是未来的梦想，每个同学都会写好纸条塞进箱子里。会挑一个人上来随机抽取念读，但是因为是匿名制，所以谁也不知道是谁写的纸条。
当时程落被选中上去念纸条，她抽到的其中一个写的是：
【我希望未来我可以变漂亮，比身边人都漂亮。】
程落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字体虽然有意的进行了伪装，但细枝末节中依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所以那是班长写的字条？”夜凝问。
“我还以为班长的梦想会是什么考上好大学事业有成，隐晦一点就写未来能和陆扬帆在一起。”
班里最出色好学生，梦想竟然是未来能变漂亮。
“其实最重要的重点，应该是后面那句话。”
“比身边人都漂亮，那她身边最漂亮的是谁呢？”
林梦然恍然大悟：“是安如心。”
“所以她看到安如心和陆扬帆在一起难受，并不是因为喜欢陆扬帆。”
“而是因为安如心。”
如果不窥探内心，仅从平日的生活来看，没人会觉得一个只有漂亮能当做优点的普通学生会让一个成绩优异各个方面出色的好学生倍感羡慕。
而且羡慕的原因会是这么庸俗的理由。
不是什么更有内涵的美好品质，只是皮囊。
美丽的皮囊。
但这很重要。
至少对青春期的少女很重要。
小姑娘天性爱美，但这句话在优等生身上并不泛用。
好孩子就应该厚底眼镜，素面朝天，勤勤恳恳听课，认认真真学习。
美丽的装饰是多余的。
她妈妈不止一次带她去过商场，琳琅满目的裙子，她只挑了一件牛仔裤和一件衬衫。
“你应该试试穿裙子，妈妈给你买一条啊？我女儿穿裙子一定会很好看的。”
不会的。不会很好看的。
“与其给我买裙子，不如多给我买几本书和练习册比较好。”
李蓉拗不过自己的妈妈，她还是给她买了一条白色黑斑点的裙子，袖口是泡泡袖，布料柔软的像月光。
那天晚上她做完习题，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从衣柜里拿出那条新裙子摊在床上。
裙子上的吊牌还没有摘，她也不在意，换上裙子后，站在穿衣镜前仔细打量。
如她所料，真的不好看。
她的身高再高一些的话才能撑得裙子好看，比如像安如心那样的身高。
眼睛也应该更大一些，安如心的眼睛又大又亮的，笑起来弯弯的也很好看。
嘴唇应该有点颜色的，最好是像安如心常涂的那种像果冻一样又软又嫩的颜色，而她的嘴唇太白了，看起来一点鲜艳的血色都没有。
那周周末，安如心的妈妈和她的朋友要带安如心出去郊游，她和平常一样，只穿了牛仔裤和衬衫。
“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那条裙子？”
“我不喜欢穿裙子。”安如心说：“比起裙子，我更喜欢牛仔裤和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