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聿风沉声问。
“是启明宗的人！有个启明宗的小女修单枪匹马杀到了阎罗殿外！直嚷嚷着要见尊上！”
外边的话音一落，贺皎皎与聿风对视一眼，拔腿便往外跑去。
等到了阎罗殿外，果然见百里归山冷着脸，小小一个立在一排魔修前头，身边地上还倒了一众魔修。
见贺皎皎与聿风出现，他抬眸极不耐烦地道：“当真是慢。”
贺皎皎和聿风哪敢说什么，点头哈腰便将百里归山迎了回去。
“你和聿风走岔了，他去启明宗接你来着呢，你倒自己溜回魔道了？”
贺皎皎制结界已经十分熟练了，回了血饮宫第一时间制了个结界，再与百里归山开口说话。
聿风也跪了下来，低头向百里归山谢罪。
“尊上！是属下无能！没能第一时间迎尊上回血饮宫……”
“砰——”
可还不等聿风说完，百里归山忽地扬起一掌，黑色的魔气四起，聿风毫无预兆地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
“噗。”聿风吐出一口血来，百里归山那一掌实打实地至少用了三成功力。
贺皎皎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内讧？
聿风不是惯是忠心的么？
聿风倒还真是忠心，哪怕百里归山这样无故打了他一掌，他仍是坚持爬了起来，忍痛爬至百里归山的脚边又虔诚地跪着。
“尊上，属下……”
“你无能？本座看你能耐大着。”
“砰——”
又是一掌，百里归山拂袖覆手而立，看都不看聿风一眼，周身寒气四溢，像是座冰雕一样。
“私自发兵，劫持仙门之人，用他们的血肉和灵气强破囚仙牢禁制，还欲盗取三清圣物。”百里归山眯了眯眼，“聿风，你跟了本座两百多年，本座倒从来不知，你有这样大的主张。”
听了这话，贺皎皎和聿风一样瞪大了眼睛。
只是贺皎皎是惊讶于原来魔修攻打启明宗、劫囚仙牢这些事竟是聿风带人做的，而聿风，却是惊讶于百里归山因为这些事竟如此憎怒。
聿风立即拜下，“尊上息怒！这些事……属下是做了，但属下并未派人盗取三清圣物！而且属下这么做都是为了尊上为了魔道大计！”
“啪！”
百里归山抬手又给了他一掌，一字一句狠狠说道：“本座说了两百年！不许你们强行劫囚仙牢！”
聿风也不顾浑身的疼痛，抬起头依旧是目光炯炯，满眼都是殷切的希望。
“尊上！两百年了！属下已带领魔道众部重整旗鼓，只差您出来主持大局！东洲仙门无能，魔道当一统月淮洲！”
“仙门再怎么无能你也不能直接带人强劫囚仙牢！这次劫牢魔道无辜损伤多少人？仙门之人又会怎么看魔道？你这样做，等于昭告整个月淮洲，两百年去堕魔诛仙一事就是本座做下的！”
百里归山相当愤怒，眉目间甚至泛起了丝丝杀气，贺皎皎身体原本那娇小柔弱的气质全无，他像是随时会要把整个血饮宫掀翻一般。
贺皎皎一怔。
也无怪百里归山会这样生气。
在从前和百里归山的谈话中贺皎皎知道，百里归山其实根本不在意仙门魔道的分别，更不在意要称霸或是统领月淮洲，他一统西川魔道，不过是少年恣意，他堕魔，无非是仙门不容，而他也有这本事做西川魔道的尊上。
他看魔道那些人与仙门之人没有分别，好的，他愿意庇护，坏的，他打服管教就是。
是以聿风不顾那些魔修的安危，折损许多人去强行劫他出牢，又用仙门弟子的血肉和灵气破了禁制，他才会那样生气。
在囚仙牢里两百余年，他百里归山当真是没有法子出逃吗？不是的。
贺皎皎绝对相信百里归山能轻易逃出来，可他没有，只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结在，他不知道当初元清门被灭到底是不是他所为，他只想找回那段记忆和那段真相，去向他自己证明他自己。
贺皎皎记得有一个人似乎知道真相，百里归山也想找到那个人，所以哪怕是百里归山捉了贺皎皎换身，也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出去部署去找寻。
可聿风忠心是忠心，他却始终不懂百里归山心里真正所想。
或者说，聿风只想百里归山重振魔道，一统月淮洲。
被百里归山打过也骂过，直至听见百里归山这样说，聿风眼里的光慢慢黯了下去。
“可是尊上……”他微微仰着头，有些不解，想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以为是百里归山念及旧情，毕竟百里归山是由人堕魔的，也曾是在东洲仙门庇护下生活过的。
可强行冲破禁制救出百里归山后，百里归山明明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聿风不解，看着百里归山道：“尊上……可你也出来了，也对仙门之人动手了啊……”
百里归山恨铁不成钢，“本座若是不出手，是要本座眼看着这么多魔族同胞被仙门之人灭光吗！”
百里归山气极，他是可以不出囚仙牢，是可以不离开，可那些事聿风已经做了，魔道那么多魔修命在旦夕，他若不出手，死伤的会更多。
聿风忠是忠，办事也得利，却毫无共情之心，百里归山有时候觉得聿风似是比他还冰冷、麻木。
聿风出身不明，却始终对他忠心耿耿，虽是他的部下，可几百年相处下来，百里归山看聿风就像是看弟弟一般。
他竟不知聿风到如今形成了这样一个偏执、麻木的性子……
仿佛，是他的疏忽所致。
百里归山依旧没看聿风，偏头缓了好久才道：“念在你这两百多年尽心尽力，本座今日不杀你。”
聿风的眼眸颤了一下，失落与不敢相信漫了上来。
百里归山继续说：“但惩罚不能少，这几月你不要再插手统领魔道之事了，每日三个时辰，去魔道万枯冢跪着，告慰那些因你白白丧命的人。”
聿风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应声道：“是。”
但眼见着百里归山要走，聿风又叫住他，“可是尊上，魔道需要您，需要您统领、重振！需要您带着魔道杀回去！”
百里归山眉头一皱，“此事须从长计议，你不必再过问了，若今后再擅作主张，莫怪本座无情。”
说完，百里归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贺皎皎怕他顶着自己的一张脸被魔道的魔修给抓起来，着急了两下，也只得跟了上去。
而聿风怔怔地跪在原地，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