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渊虽然心塞，但仍旧默默地吃完了那一盘蛋炒饭。
程鸢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素衣素面，整个人周边好像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她身后的院子里，是新移植过来的茉莉和玉兰，清幽素雅。
花和程鸢也像。
人在花影中摇曳，他想起来，今天季星和他说——
“你是说，她把宅子里的花都换了?是好现象啊。一个人只有对这个地方有归属感，想长久地住下去，才会有心情捯饬它。”
“就比如说你租房子，就觉得那就是个暂时落脚地，是别人的地方，你不会想花精力布置它，对吧。”
“但是自己的家，就不一样了。”
是吗?
是这样吗?
霍九渊眸色渐深。
一盘蛋炒饭见底，他终于又开口，“我出钱给季星开了个店。”
程鸢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哦……”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她脸上泛起的迷惘之色，霍九渊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最近我和她聊得挺多，其实她人不错。”
霍九渊继续道。
程鸢怔了怔。
她有点哭笑不得。
不会吧，他以为这样能气到她么。
又不是十几岁的中学生，怎么能这么幼稚。
霍九渊抬眸看她，眼神深若寒潭，“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程鸢终于有点反应过来，她想了想，“那女孩子是不错，情商很高。”
明明是夸季星，霍九渊的脸色却顿时垮了下来，“是吗?”
“嗯，当时她挑衅我，并没有人身攻击我，而是站在你的角度为你说话。”
程鸢老老实实地回答，“如果我是你，我会有点感动的。”
霍九渊漆黑的眸底里没有情绪，“你把她说得这么好，我是不是应该和她谈个恋爱?”
程鸢：“……”
这种问题她怎么回答。
想到自己的计划，她不动声色地垂下头，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的声音很轻，比晚风还要轻，“你和她谈恋爱，那我呢?”
霍九渊眉目一跳。
程鸢抿了抿唇，有点委屈，“你要是真这么想的，就赶快放我走，要是就是想试探我，我奉劝你不要，人家姑娘的名声要紧。”
说完这段话后，她觉得自己，确实够茶的。
霍九渊冷哼一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你真无聊。”
他随口开个玩笑，她怎么废话这么多。
两个人默默地顺着长廊走去，廊下的灯笼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明两个人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影子却交织在一起，看起来亲密无间。
程鸢看霍九渊似乎并不想往后院走，她默默地驻足，问道：“今晚你不在这儿住吗?”
霍九渊没有抬头，“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程鸢抿唇，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霍九渊忽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帮季星是因为她也是因为我才没了一个小指头，我对她没意思。”
程鸢愣了愣，“嗯，陆离也是这么说的。”
霍九渊沉默良久，又道：“除了花，你还有什么想添置，置换的，不用问我，你自己决定就行。”
程鸢乖巧地点头，她乘胜追击，“那我能自己出去吗?”
霍九渊的身形顿了顿，他看着程鸢，没有说话。
黑暗中，他的眼神警惕凌厉，像只豹。
程鸢心下一凉，自己有点心急了，又引起了他的警觉。
“你刚才不是说我可以随便添置东西吗，所以我想出去逛逛。”
程鸢飞快地解释，一脸的可怜兮兮，“距离上次逛街也过去挺久了，有点闷得慌。”
霍九渊眼眸低垂，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行。”
程鸢心中一松。
没想到，霍九渊很快地补充，“叫陆离陪你去，我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跟你去。”
程鸢心里有点失望，但她不敢流露出来，只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本来以为聊天就此结束了，霍九渊却还是没有走。
他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手腕上的黑色佛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程鸢正觉得纳闷，霍九渊再度抬眸，语气闲散，“你要是觉得闷，我就多带你参加一些活动，比如，下个月，黄绾绾和林初旭要结婚了。”
宛若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程鸢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那天她偷听霍九渊和黄绾绾谈话，听他们提起林初旭，她就猜是不是霍九渊想让林初旭和黄绾绾形婚。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这么快就做成了这件事。
程鸢的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哦。”
“只要不是骗婚，强迫，他俩……也挺好。”
霍九渊闻言，撩了撩眼皮，一丝凌厉的光芒自眸底绽放开来。
“哦，我就骗他，逼他了，怎么了?”
“霍九渊，林初旭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不代表你有权用恶劣的手段对付他。”
程鸢有些急，有些口不择言。
霍九渊扬眉，眼眸中月色流转，光华迷离，又一瞬间熄灭下去。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我。”
“什么想试着接受我，其实你内心深处，根本就不相信我。”
程鸢一时语塞，“我只是就事论事。”
“不愧是青梅竹马，就算他早背着你出轨了你还为他出头，”霍九渊的口气里带着嘲弄，“我当年被打得半死的时候，你可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程鸢头疼。
怎么扯得哪儿跟哪儿。
年少时的那些误会，解释不清了。
霍九渊冷笑着，一步一步走近她，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他用力捏起她的下巴，直视着那双干净惶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我就知道，你诡计多端。”
他低头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玩味一般，留下一吻。
她的唇很凉，像今晚的月色。
恶魔般的呓语在程鸢耳边响起：
“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没事，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可以陪你，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