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反应过来的一群侍卫七手八脚地灭火,柴堆已烧到了青蓝脚下,随后数道黑烟涌了上来,直窜青蓝脸颊,随后稀里哗啦的水溅上身来,冷风中掺杂着火烧的灼热和凉嗖嗖的水汽,叫青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头重脚轻地走下柴堆,脑袋被火熏得晕乎乎的。
阚天成的表情已经变了,带着不可置信却又近乎虔诚的肃容:“玄女在上,受小民一拜!”说罢重重俯身,弯曲的上半身像弓箭般拉满。
莲雅神情中交织着震撼和惊疑,轻轻地拉了拉阚天成,却见他浑然不觉。她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人群中哗然一片,带着惊叹、以及近乎于瞻仰的神色,纷纷下拜。偌大的长街回荡着众人的呼喊:“玄女在上,受小民一拜!”
青蓝心中的鼓像被人重重擂着,一下一下牵动着她的神经。她迷惘的双眼扫过众人头顶,喃喃道:“这是怎么了?”台词是提前编排好了的,但这会儿的表情却是本色出演,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又被风吹得够呛,还差点变成炭烤全羊,她是真懵了。
千人俯拜中唯一人抬起头来,隔着人群与青蓝笔直对视,他炽热深沉的眼神像在燃烧,眼底有罡风呼啸,席卷青蓝心头。
华夏朝使臣陷入巨大的震惊,喃喃自语:“这事得禀报圣上!”
青蓝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外走着,一路上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天神一般的存在,从她身边低头快走,不敢看她。耳后传来阚天成的声音:“玄女,请留步!”
青蓝转过身,只见阚天成目中冷色尽敛,深邃的五官此时显出一种别样的诚恳:“先前误会了玄女,甚至还差点烧了……总之一切都是小民愚钝,还望玄女海涵。”
看着一脸张狂的阚天成也有如此吃瘪的一天,青蓝心中生出一丝快感,却不知他脸上的真诚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笃信了?她被口口声声的“玄女”“小民”叫的有些别扭,清咳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脸的高深莫测:“恐是天意昭昭,为我等正声,世子自谦小民,实在是折煞我了。”
阚天成长这么大,还从未在谁面前自称过“小民”,听青蓝这么一说正好顺势变了话语:“玄女啊,你看我一时失察害你蒙受如此之难,心里面很是过意不去,真想负荆请罪,让玄女消消气。”
青蓝脱口而出:“行啊,正好叫大家都知道堂堂高昌世子能伸能缩,上的了朝堂,下的了马路,自愿接受来自人民群众灼灼目光的考验。”
“啊?玄女在开玩笑吧?”阚天成色变,一脸后怕地望着青蓝,恨不得身负异能,将“负荆请罪”那四个字从她脑中抹了。
“自然是说笑,难不成世子当真了?”青蓝嘿嘿一笑,“其实多大点事儿啊,我这人心大,早忘了。”
“如此甚好,”阚天成喘过一口气,借机说道,“玄女果然心胸宽广,但我无意间冒犯了玄女,心里头始终过意不去,不知玄女是否愿意赏脸移步我高昌,好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这么快就开启拉拢模式了?青蓝按捺住心头的浪涛,拍着自己胸口:“世子一番盛情,叫我受宠若惊,只不过我从小长在这里,不怕世子笑话,我对这一片土地有着极深的情感。世子这番邀请太叫我震惊,我一时、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她安排了这样一出“天降玄女”的戏,为的就是获取阚天成的刻意拉拢,从此阚天成就成了手中的符,日后再遇上莲雅明里暗里的敌对,直接往她脸上一贴,KO!只是这道符,有点危险,又不好捉摸,搞不好玩火自焚,而她更想不到的是,阚天成出手如此之快,一开口就提出移步高昌,像捕食的猎豹似的,直捣中心,快准狠。
去高昌吗?……青蓝有点踌躇。
“玄女情深义重,令人感慨。这样吧,我打算三天后启程回高昌城,这些天我都住在镇上行馆,你想好了随时来找我,行馆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向我开口。”阚天成锐利目中显出志在必得之色,他没说“若是没想好”又如何,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还从未有人拒绝过他。
“玄女之前不是答应傲月加入我高昌御音阁了吗?玄女可不能因为这些天小小的意外而借故推脱。正好此行一道回高昌城,我必以丰厚的国师之礼待你。”阚天成往前一步,在青蓝心中投下一剂猛药。他看出青蓝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子比她面容成熟很多,几乎已练就了油盐不进的段位,偏偏对于某些身外之物还带有执念,俨然是个小财迷,这是阚天成自上次行馆初见时得出的结论。他料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果然,青蓝无奈地挠了挠头皮,翻来覆去地说着:“世子盛情难却啊。”她顿了顿,面上现出为难:“不过这事儿吧,得让我好好想想,反正还有时间嘛,总得让人考虑一下。”她心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心想既然傍上了阚天成这个不差钱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好好捞上一票。
阚天成似笑非笑地点头:“好说好说。这样吧,这几日玄女已成了满镇焦点,保不准有哪些缺心眼的刻意冲撞玄女,因此我特地选了两个高手时刻追随,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两个膘肥体壮的人不知从哪个旮旯缝里站出来,恭敬道:“玄女!”
青蓝吓了一跳,随后一脸郁闷:要不要这样?这是日夜监视生怕自己跑路啊……
比青蓝更郁闷的是莲雅。
阚天成一回行馆,她就跳脚冲上去嚷嚷:“哥你真信她是玄女?”
阚天成先唤人上酒,随后揉着太阳穴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吐出一口气:“刚才那场面你也看见了,太神了,若不是玄女显世,你怎么解释?”
莲雅一时也说不上话来,半响咬着嘴唇说:“但我总觉得这事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