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就在这时,明梵的舞姿恰好旋即而顿,长长的裙摆在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吸引了众人目光。这份停顿恰到好处,让人浑然不觉这其中的意外。
当明梵的身影再次开始旋转时,琴音格外默契地紧随而起,余音绕梁,直到一曲结束,满座喝彩。
青蓝偷偷摸了把手心冷汗,幸而没出差池。她低头一望自己尚在流血的伤口,那里正隐隐传来刺痛,她心头一紧,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明梵。
明梵笑靥如花,叹道:“司音史好琴技!”
见着明梵这一张笑脸,青蓝愈发觉得有古怪,此时她完全不想理人,随口应了一声,默默入座。拜这场意外所赐,她后半顿饭吃得食之无味。
想不到散宴之后,明梵叫住了青蓝,一脸真诚地问她:“说来不怕司音史笑话,我刚才那段舞蹈乃是自创,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至于刚才舞蹈中的停顿,乃是我突发奇想、临时而为的,但司音史你怎像是预知了似的,偏偏在我停下之时顿了顿琴音?”
一时间青蓝整个人有点分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在琴中做手脚的,不是明梵?那又会是谁呢?
青蓝愣过之后,随口解释道:“弹琴多了,自然与舞蹈产生了一种默契。这就跟写文章时的语感差不多道理吧。”
明梵瞬间两眼放光,却见青蓝不咸不淡地收下她的连声夸赞之后问了一句:“刚才那琴,的确名贵,看来送琴之人颇有眼光,却不知是何人?”
“你说二嫂呀,这琴是她送我的。”明梵一努嘴,望向从花园中离开的那群女眷。
青蓝顺着明梵目光,看见了一个柳枝摇曳的美人儿。那人年纪二十多,两颊清瘦,翘鼻尖尖,身披艳丽的荔枝红镶金缎衫,头绾着云金香鬓透出几股风流别致之意。青蓝对那人有点印象,席间她就坐在自己斜对角的地方,当时她满心以为这是皇帝老儿的某个后宫佳丽,想不到竟是明梵的二嫂。等一下!青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紧:“你二嫂?不会是二皇子之妃吧?”
“是啊,她是二哥侧妃。不过二哥只她一位妃子,所以这么些年来我都叫她一声二嫂,也没有什么正侧之分。”明梵目中犹在看着身姿摇曳的二王妃,未曾察觉到青蓝此时的心理变化,“不过她今日送我琴,我也挺意外的,我记得我先前曾与她说过,我在弹琴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总是学不会,还是别糟蹋好琴了。但她执意送我,还说什么今日司音史加冕,说不定能用上……还真是如此。二嫂也太细心了!”
“是啊,真是细心。”青蓝应了一声,指尖上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望向二王妃的眼神开始变得冷厉。
看这般情形,暗中下黑手的定是这二王妃了!这事儿,她敢打一百个保票,定与二皇子有关!
又是二皇子!真是够了!那个阴阳怪气的二皇子,手伸得可真长啊……一时间青蓝的呼吸有点急促,缩在袖中的手缓缓捏了起来。自她长这么大以来,无论身处古今,她信奉的原则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老娘我天上地下都必报此仇!何况二皇子不止一次惹到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过之后,青蓝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她暗自寻思,得沉住气,总有机会的……
她将自己的心理活动掩藏得极好,以至于明梵未曾察觉。只见明梵爽朗地笑着:“九哥快回来了,他赈灾有功,父皇准许他回都城了。”
青蓝总算舒心一笑:“九皇子要回来了?这倒是喜事。”
“听说你们有些交情,这次赈灾能有这份成绩离不开你的功劳,改日我设宴为他接风时你也一起来。”明梵快走几步,回头笑望青蓝,一对酒窝在日光下显得明媚灿烂。
这时青蓝终于将明梵从自己心中的黑名单上剔除,她望着明梵朗落的模样,不由心生好感。
回仰天台时,青蓝被屋里一阵珠光宝气闪得几乎睁不开眼,一问才知道是宫里送来的赏赐,望着满屋的绫罗与玉器,青蓝两眼发光,一时不太敢相信这些东西全是她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对于青蓝这种艰难困苦惯了的人来说,简直快要被这天上来的馅饼砸晕了。
“司音史,热水已备,奴婢带您去沐浴更衣吧……”
“司音史,今天晚膳打算吃些什么?奴婢叫人去准备准备……”
“司音史……”
“哎等等!”青蓝赶紧叫停。她竟在罗兰绫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些罕见的活力,这万年冰块何时转性了?她见罗兰绫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室内那些赏赐,一瞬间哪还会不明白?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融化这座冰山。
青蓝随手递给罗兰绫一串玛瑙手镯,面上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和善笑着:“喜欢吗?送你了。”
罗兰绫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伸手去接时却发现手镯另一端牢牢执在青蓝手里,怎么拉都没有用。她一急之下用力一拉,想不到此时青蓝偏偏后退了一步,于是“啪”的一声倾向,那手镯的绳子猛地就断了,玛瑙珠子散了一地。
青蓝冷下脸,喝道:“好大的胆子!连皇上赏赐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
不知是青蓝气场太强,还是罗兰绫本就心中有虚,她当下吓得瑟瑟发抖,不住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过是拉了一下……”
青蓝哪会给她解释的机会,更何况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点事,当即上前一步,扬眉立威:“你听好了,不管你先前替哪个主子做事,你现在人在仰天台,就得跟我步伐一致,否则,光是刚才亵渎圣威之罪,就够你好受了。”她早就料定昨日罗兰绫摆她一道,定受人指使,否则她一个侍女哪会有这样的胆子?再一想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不出意外又是二皇子的杰作了。
果然罗兰绫一听这话,脸色发白,嘴唇嗫喏了一阵之后终于“噗通”一声跪地磕头,嘴上说着:“奴婢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