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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柽在府内查看藤甲。

是之前欧阳北从大理带回来的,一共五副,都是老滕甲,油得发亮,少说几十年历史,多说百年都有可能。

其中一副暗红色,四副黑色,都配有藤牌。

暗红色的是赤血藤编制,为上品,黑色的是青藤编制,属于普通中品。

藤牌也一样,一红四黑。

赵柽伸手拎起来掂了掂,重量极轻,虽不能和布甲相比,但却比皮甲要轻,比铁甲则至少要轻上个七八成。

他对旁边的张宪道:“砍几刀试试。”

张宪看这藤甲新奇,抽出制式单刀一下砍去,他用的力气不小,且是寸劲,气力都使在锋刃之上。

只听得“啪”地一声,那藤甲颤了颤,上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张宪立刻瞪大眼睛,他这一刀倘是布甲皮甲都肯定砍破,哪怕二者镶嵌铁钉铁盘,但钢刀锋利窄长,肯定会将其非铁面的地方切开,但这藤甲却只是留下一条浅浅痕迹。

“王爷,这种甲胄为何如此坚实?”

赵柽摸了摸那条白色浅痕,道:“材质特殊,又熬制许久,另外这藤甲早就被油浸透,刀剑在其上不能完全聚力。”

张宪道:“我说刚才怎么一刀下去感觉微微侧滑,王爷,这么说藤甲仅差于铁甲了?”

赵柽道:“和铁甲比自是还有不如,但好在轻便,适合闪转腾挪,成本又低廉便宜。”

张宪伸手摸了摸藤甲,又拿起一面藤牌用刀砍去,结果仍是一样,依旧一条白线。

他似乎想到什么,忙道:“王爷,这藤甲虽然能抵御锋刃,但重量太轻,怕是锤斧之类会轻易攻破。”看书溂

赵柽笑道:“重器之下,什么铠甲都会破防,铁甲因为坚硬的缘故防御高一些,皮甲之类倒是形同虚设了,但这藤甲你不妨一试。”

张宪抓起旁边一柄骨朵锤,狠狠地向着藤甲打去,这次却是沉闷地“噗”一声传来。

只见那铁骨朵分明已经把藤甲打得向里微微凹陷进去,但这个时候却又猛地一弹,张宪手腕上明显感觉到了那强烈的反震之感,不由“咦”了一声:“王爷,此甲奇妙!”

赵柽道:“虽然体轻,防御重器会比铁甲差些,但又远远不是布甲皮甲可比。”

张宪道:“王爷,普通兵丁穿不起铁甲,但若能穿上这藤甲,倒也不比铁甲差上多少,属下再试试弓箭。”

说着,他又取来弓,找了个合适位置连射了几箭,其中只有一箭钻进藤甲缝里,但也没有完全穿透,其它的箭射上了便即滑掉一旁。

张宪回到前面,拔出那根射进去的箭瞅了瞅,望向赵柽道:“王爷,这藤甲对箭矢的防御却是比铁甲要高。”

赵柽点了点头,藤甲别的要略逊色铁甲,但对箭矢的防御,确实要高过铁甲。

原因无它,眼下限于工艺的原因,打造的铠甲多为锁子甲和细网甲,这种甲对于劈砍的防护极强,但对于刺射却要差一些。

虽然铁甲多少也可以防刺,但并非全能防住,尤其相对强弓硬弩,即可能会被穿透,或者沿着锁缝扎射进去。

张宪摸着藤甲道:“王爷,这藤植多见,倘若全造成甲胄配给军丁,岂不是所向披靡?”

赵柽瞅了他一眼,摇头道:“这种甲的工艺极其复杂,而且在我大宋已经失传许久了。”

张宪想了想:“那倒是可惜了,若是有制造方法,能大规模造这种藤甲,在战场之上面对骑兵倒不至于处处掣肘了。”

赵柽微微一笑,道:“你是说用藤甲步兵对阵骑兵?”

张宪道:“属下虽然没上过边境战场,但打淮西时也见过我大宋步兵的军备,若遭遇骑兵冲阵肯定七零八落。”

赵柽道:“战马迅疾,寻常兵丁身穿布甲,亦或无甲只着军服,哪里经得起马队冲杀,便是被碰触摔倒,都可能骨断筋折,再无战力。”

张宪用力按了一下藤甲,那藤甲在他松力时又是微微反弹回来,他立刻道:“这甲柔韧,就算被战马冲倒,也未必就受重伤,这又远非铁甲可比,王爷,真的找不到制造方法吗?”

赵柽笑笑不置可否,其实欧阳北从大理回来已带回这藤甲方法,只是东京这种地方根本没法造甲,福建那边要忙的事情则太多,陇右更是想都别想,所以他也没打算将此事透露出去。

他道:“找到又如何?这种藤甲从采藤到最后制造完成,每一副都需长达两年的时间。”

“竟要两年?”张宪闻言不由张大了嘴巴,这时间也实在太过长了些。

要知道铠甲兵器乃是易损之物,一但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么前方战场肯定是在不停地消耗,后面军器监这边就要不停地组织生产,以能满足战场需求为主。

可这藤甲制作一副居然要两年时间,显然是供应不得,因此注定不能成为大宋这种规模军队主要装备。

可他并不死心,追问道:“王爷,如有制造方法,就不能多积攒一些吗?”

赵柽其实也是这个打算,这东西就算再结实耐用,但开战之后也是消耗品,后方无法持续供应,只能多多积攒,到时候有多少用多少。

大理段易长那边已经答应帮他制造,可虽然那边有地理优势,无论藤条还是桐油都方便易采取,但也是要偷偷的进行,毕竟段易长也有所顾忌,哪里敢明目张胆。

就在今天上午,段易长的人已经到了东京,但十分谨慎,只是送信过来,并未进入府内,信的内容是约定商讨藤甲之事的时间。

虽然大宋和大理关系还算融洽,但以赵柽和段易长的身份,这种私下的暗通款曲乃是大忌。

赵柽明白对方谨慎的原因,这种事情能不在府中见面便不在府中,毕竟外面赵楷的皇城司谍子一直都没有撤走,不管他们眼下是糊弄了事,还是认真盯着,都不能去冒这种风险。

赵柽邀了对方明日见面,地点放在高阳酒楼,绿柳庄自不能带去,那边除了姚平仲和罗金水外,任何人都不能透漏风声。

高阳酒楼虽然嘈杂,但正因为如此倒不会引人注目,若是真找个隐秘的地方宅院,反而会被有心人注意。

出了王府武库,赵柽带着张宪来到书房,随后从紫檀小匣里拿出了几张纸来。

张宪立刻有些激动,知道肯定是他之前所学的秘本兵法后续。

赵柽看着他道:“景仁,之前已传你三篇兵法,这次再传你三篇,记得回去仔细研读。”

孟德新书一共十四篇,第一篇是总纲,最后一篇是政略,实际上的正文只有十二篇。

他已经传给张宪总纲,还有正文十二篇里的第一临篇和第二兵篇。

此刻拿出来的是第三斗篇、第四者篇、第五皆篇。

将这三篇交给张宪后,赵柽冲外挥了挥手,张宪抱着三篇兵书如获至宝,喜滋滋告辞而去……

应奉局提举朱勔共生二子一女,长子朱汝贤,次子朱汝礼,女儿朱瑛。

朱汝贤平时多喜靡靡之音,好饮宴听曲,附庸风雅。

朱汝礼则生来好武,性子粗暴,平时不是耍刀弄枪,就是以殴打府内下人婢女为乐。

这时腊八刚过不久,朱汝礼在梅园之中耍枪,待一路大枪走完他直起身来,看着旁边一名青年笑道:“肖兄,看我这套枪法耍得如何?”

那青年一身劲装,容貌俊朗,鬓间插花,闻言点头笑道:“二公子的枪法圆浑合意,崩点有力,已经算是入门了。”

朱汝礼听对方评价他枪法只算入门,倒也不恼,微微一叹道:“我自是比不了肖兄造化,拜得高明老师,学到一身出神入化本领。”

那肖兄摇头道:“二公子何必妄自菲薄?依着二公子家世,什么高深武艺学不到手?”

朱汝礼叹道:“话虽如此,但总是没有名师指点,何况我如今筋骨成形,怎比小时就练。”

他边说边走,片刻二人走出梅园,来到另一座大园子之中。

这大园守门的乃是个驼背老者,看到他来微微见礼,朱汝礼指着老者道:“肖兄,这位乃是苏州明驼朱铁峰,拳脚功夫了得。”

肖兄瞅了老者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并无什么特殊表情。

朱汝礼知道这位肖兄并未瞧得起这苏州明驼,不过依他的身份,自然有瞧不起的本钱,谁让人家不但武艺高强,且老师更是江湖上有名的宗师大侠呢。

朱汝礼指着园子里道:“此园名为弄春园,向来外人不许进入,除我爹还有大哥外,肖兄可是头一个。”

那肖兄笑着摇了摇头:“二公子太过抬爱,肖某何德何能,进这朱府家园。”

他倒是看出,这里是朱勔自家人玩乐的地方,自然不会让别的男子进入。

两人踏进弄春园,那肖兄顿时扑面而来一种别有天地之感。

这里满眼楼台亭阁,曲水虹桥,假山树木,妙龄女子随处可见,一个个戴着银细金钗,穿着绫罗绸缎,千娇百媚仪态万方。

她们见朱汝礼和那肖兄走来,立刻假意逃避,嘻嘻笑笑,躲在亭后柱边观看两人,尤其目光落在肖兄身上,小声言语些什么。

朱汝礼道:“都是些家养的姬妾婢女,没见过世面,倒让肖兄看笑话了,肖兄若是瞧上哪个,一会儿走时直接带了就是。”

肖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这时走到一幢小楼旁边,只见那楼墙上竟然钉着四名女子,不知死了多久,因是冬天,尸首未能腐烂,倒还保持着原本模样。

朱汝礼随手一指,道:“此乃人干,肖兄猜猜如何制成?”

肖兄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朱汝礼继续说道:“这是先把活的人皮剐下来,剐时不能有半点破损,必须由剐人皮的大行家来做才成。”

“哦?”肖兄抬头看着那几具人干,道:“不知这几名女子犯了何事,竟受如此惩罚?”

朱汝礼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丝异彩:“让我给肖兄逐个介绍,这从左至右依次是云霞、锦秀、翠莺、娇儿。”

“这第一个云霞乃是我爹房中的婢女,因为晚上需要伺候我爹起夜,收拾一些秽物,有次感到恶心居然干呕起来,惊到了我爹,便被处死,做成此人干。

“这第二个锦绣,也是伺候我爹的,因为夜间之事见得多了,难免春心荡漾,可这院子里没有其他男人,居然把主意打到另外的女子身上,被我爹发觉,灌了毒酒,然后剐皮做成人干,挂在这里以做效尤。”

“这第三个翠莺倒是有些冤枉,本是伺候我大哥的,后来怀孕,我大哥却硬说没叫过她,便被赐死,做成人干挂在了此处。

“这第四个娇儿,倒是死在我的手上,本来我对她疼爱有加,但有一次她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敢咬我,将我的肩头活活咬掉一块肉下来,肖兄你说我该不该处死她?”

那肖兄闻言叹道:“这乃是二公子家事,肖某怎好评判。”

朱汝礼摇头道:“唉,其实我也知这都是些为人不耻的残暴之事,但知道归知道,又劝不得爹爹和大哥二人,我自家又是个脾气急的,平时忍耐不住,也只能这般继续下去。”

肖兄不语,朱汝礼又道:“我是丝毫不把肖兄当做外人,所以才坦露这朱府的一切给肖兄来看,免得日后肖兄发现,心内疑惑又不好问,就此产生隔阂。”

那肖兄沉吟道:“二公子诚意,肖某自是了然。”

二人继续向着弄春园后门走去,远远地竟看见后门附近的一座亭子内,有个只穿了层薄纱的女子在轻敲一面小锣。

肖兄疑惑道:“二公子,这又是在干什么?“

朱汝礼摇头道:“这是我大哥对不听话女子的惩罚,凡是不顺他意的女子,便在这寒天之内,只许穿薄衣,不能吃饭,只能在外面敲锣,少则两刻钟,多则一个时辰,已经有几个小妾经不起这般折磨,冻饿而死了。”

肖兄闻言又瞅了那敲锣女子一眼,收回目光后,默不作声。

二人这时走出后门,出去后还没走多远,就见一个仆从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二公子,二公子,大人叫你赶快过去一趟。”

朱汝礼疑惑道:“何事如此着急,莫非又有稀罕的奇石不成?不过这石都已经采得差不多了,哪里那般好见。”

仆从慌忙道:“二公子,不是花石之事,是,是……是大公子被歹人刺杀了!”

朱汝礼闻言微微一愕,随后瞧了一眼旁边的肖兄,拍掌笑道:“这倒是一桩大喜事啊,肖兄快随我赶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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