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靠岸，钟忆从甲板上一跃而下，落在码头的木板桥上。
“几天不见……你怎么变了个物种？”北斗摸了摸酒壶的壶口，正要喝一口，便看见钟忆走过来，不禁愣了一下。
钟忆摆摆手：“没变，本来就这样，只是以前没展示出来而已。”
北斗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便被南十字的船员喊走了。
钟忆环顾四周，没见到清霄的身影。
按理说凝光要他回来，应该会安排助理接他才对吧……
原地等了一会，还是没见人来，钟忆无奈，只好自己走了出去。
一路逛，一路看，他发现璃月港似乎又不一样了。
是哪里呢……
钟忆抬头望去，台阶往上，到吃虎岩方向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圆形的灯笼。
“诶？难道是逐月节？我在稻妻呆了有这么久吗，感觉海灯节好像就在昨日似的……”钟忆迷迷糊糊地挠了挠头，转头继续往上，顺着吃虎岩的街道去往玉京台。
“诶哟，这不是钟忆吗？回来过节啊！”卯师傅眼尖，刚做完一笼包子，扭头一看，便发现了从下面往上走的钟忆。
钟忆笑着点点头：“卯师傅忙呢？”
“那可不是么，过节生意好啊！”卯师傅高兴道，转身给客人取了一笼新鲜出炉的包子。
钟忆感慨地放慢了脚步。
现在正是清晨，街道四处都是生气渐起的模样，实在让人怀念。
在稻妻的这些日子多少也是有点不习惯的，还是璃月好。不提别的，就一条，便足够让钟忆安心——璃月有一种家的感觉。
说起来，好像也没人在意自己的样貌？璃月人见识这么多吗，都见怪不怪了。
哦，对，璃月有仙人呢，动物做仙人还能说话，这要是偶尔再出现个半人生物多半也不会太在意。
钟忆走着走着就到了往生堂门口，和刚刚出门的钟离碰上了。
“师父！”他眉头一扬，高兴地扑过去。
“嗯？刚回来？”钟离扶住冲过来的钟忆，站远了两步打量一番。
钟忆点头：“刚从码头过来。”
“哇啊啊啊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飞奔过来，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
胡桃快跑过来，一把攥住了钟忆的尾巴，高高举起。
“好漂亮的尾巴，你去整容了？”
“……”钟忆无语，尾巴扭动了两下，从胡桃手里滑了出来。
胡桃不满地凑上来，又蹲在他身后抓起了尾巴。
钟忆只好不规则地到处摇晃尾巴，不让胡桃抓住。
钟离哑然失笑，想了想，转头对着刚上班的往生堂员工招招手：“还未吃过早饭吧，一起吧。”
员工摆摆手：“不了不了，吃过了。”
钟离遗憾地点点头。
今天他在万民堂约了包厢，要是美食没人光顾，可就太可惜了。
说起来，胡桃会从外面跑回来，也是因为她早起去找香菱了。
以她的性格，会主动要求品尝香菱的新菜品，太正常不过，因而二人也逐渐熟悉起来。
昨日听钟离说要去万民堂，她当即满璃月地找起了香菱，可直到刚才，也没找到人。
大概是对钟忆尾巴的新鲜劲过去了，胡桃站起身叹了口气：“钟离客卿，你知道香菱去哪了吗？诶，我问你干嘛，你又不可能知道……”
“她不是去郊外找新材料了吗？”钟离说道。
“啊？”胡桃震惊，“你还真知道啊？”
“前些天出门时不是刚和卯师傅打过招呼吗，胡堂主记性稍有些差啊。”钟离淡笑道，转头看向钟忆，“要一起吗？万民堂。”
钟忆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把凝光的任务抛到脑后，点点头：“要！”
胡桃眼睛一晃，瞧见了钟忆那左右晃动的尾巴，又伸出手一把抓住，薅了起来。
“好有趣生动的尾巴，能说说有个尾巴之后是什么感觉吗……”
“……”钟忆一顿，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尾巴收回去。
尾巴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器官，上面传来的触觉让他不禁停顿了一秒——没别的，单纯是胡桃的手太冰了。
如今正值秋日，城里倒还好，城外那可是清风飘摇。
说是清风，实际上都能算是冷风了，胡桃这一趟跑出去再跑回来，脸都吹得有点红，可想而知手有多冰。
钟离笑了笑，转身先走，两个坐小孩那桌的也扭头跟上。
……
码头。
“诶？大人呢？”清霄刚刚收到船队提前了一天靠岸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到码头，却没见钟忆身影。
一旁正好看见了清霄的老伯认识他，赶紧走了过来：“钟忆先生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往吃虎岩方向走的。您要是见到了钟忆先生，能否帮忙问问货物摆放的问题……先生？先生？”
“什么！？大人啊，您走慢点！”清霄从呆滞中回神，扭头就跑，也没听老伯接下来说什么。
老伯挠挠头，叹了口气：“难不成就放码头堆着吗？”
“搬到那边的角落吧。”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提醒道。
老伯扭头看去，连忙行礼：“玉衡大人！”
“不用这样，我只是逛逛。”刻晴指了指远处用于存放矿产货物的角落，再次提醒道，“那边一直都用作矿石存放，你们就搬到那边，会有人处理的。”
老伯于是点点头，道谢并跑开去找了船员。
……
清霄顺着路焦急地跑上去，路过万民堂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往万民堂二楼的包厢区走。
他一愣，定睛看去，除了那对角和尾巴以外，全对上了。
“大人！”他躲过送菜的店小二，赶紧从过道跑了进去。
钟忆一愣，这声音多少有点熟悉啊。
“大人，我来迟了！”清霄凑到跟前，低头道。
钟忆揽住他的肩膀，往上一提：“什么来迟，你来得正好，走，吃早饭去。”
“诶？但是天权大人……”
“什么天权，什么事能大过吃饭？”钟忆一把捂住他的嘴，拎着他就往上走。
胡桃看见这仿佛绑架的架势，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有时候站钟忆边上压力还挺大的。
……
钟忆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满意地点点头，又拿了一个，塞进正要开口的清霄嘴里。
“吃饭，吃完再和我说。才刚回璃月呢，不急。”
清霄纠结了一下，咬牙点头，把小笼包吃了下去。
[希望天权大人找过来的时候别生气……]
钟离莫名慈祥地看了钟忆一眼，抬手喝了口茶。
……
吃好喝好，一路……不是，咳。
钟忆毕竟还有任务在，稍微逗留了一会后，便在清霄焦急的目光和无言的催促下站起了身。
“师父，我先走了。”
“嗯。”钟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走唔唔——”钟忆刚打开门转身出去，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两手抓着脸一顿揉。
“你唔是谁啊唔——”
“怎么，连本仙都认不出来了？”留云借风真君眉头一挑，越发揉得大力起来。
“仙！？”清霄站在旁边吓了一跳，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用可怜的目光望着钟忆。
钟忆感受到了清霄的眼神，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是留云借风真君的话，什么时候离开就不由他了。
留云借风真君一边揉着，一边把目光放在了钟忆的角和尾巴上，莫名高兴道：“本来还觉得你没仙人的样子，这下倒不错，内里不是没关系，外在有点就行。”
“什么鬼&@*#……”钟忆要说些什么，挣扎了两下。
留云借风真君完全不理他，捏着他的两边脸便往包厢里走。
胡桃的眼珠子提溜了一下，悄悄凑到钟离耳边：“钟离客卿，我突然想到要找香菱，就先走了哈~”
钟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胡桃认得这个女人，女人前些天就来过往生堂，说是找钟忆，结果因为没找到只好先离开了。走之前，女人留了个[留云借风真君]的名号，让往生堂的人帮忙转告，但毕竟钟忆确实不在璃月，消息就送到了她这个堂主这里。
她那懒得思考的小脑瓜觉得仙人不会这样随便就见得到，于是一把认定女人肯定不是仙人，多半是总务司的，也就没理会，想着等钟忆回来让他自己处理。谁知女人第二天还来了一次，没找到钟忆，就对着她的脸一顿搓，好悬没把她搓红了。
那之后胡桃都绕着这个女人走。
眼下她也不想凑热闹，从旁边窜出去就溜了。
“清虚唔——你闲轴——”
钟忆勉强扭头，看了眼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尝试把钟忆从留云借风真君手里救下来的清霄，口齿不清地说道。
清霄顿时纠结，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听钟忆的。
“反正你都唔——被窝拉着吃了找饭唔——凝光她不会怪你唔——”
清霄茅塞顿开，对着钟忆感激地点点头，跑到了门外，不过他也不是走了，而是就在那安心等待。
留云借风真君瞥了眼这个钟忆的小跟班，随手带上了门。
“留云。”钟离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
留云借风真君揽着钟忆坐上座位，推了下眼镜：“帝君，小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前些日子不还一直来往生堂找吗。”钟离静静地喝了口茶，“这样追着要找他，现在他正好在，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那就是今天回来的咯。”留云借风真君变作人形后简直要比仙鹤时还要社牛，搂住钟忆道，“先前听阿萍说小忆不是普通人，我还高兴仙人中终于又多了一位纯正的传承，当然要来找。”
“你这话要是让申鹤那孩子听见，可不得生闷气。”钟离没好气道。
留云借风真君摆摆手：“怎么会，申鹤那孩子，我可是当作亲闺女的。”
诸多仙人中，申鹤是唯一一个以凡人之躯学成了仙法的仙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算作不太纯正的仙人。单从定义来说，仅有仙法而无仙人之躯，就算不得仙人，所以申鹤算是个特例。
千百年来，众仙人数量不曾增加，反倒一直在减少。
能多出一个仙人是好事，能多出一个长生的仙人是大好事，能多出一个纯正传承的长生仙人，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留云借风真君原先只以为钟离只是睹物思人，收了身为普通人的钟忆做弟子，想缓解千百年前失去了[钟忆]的愁闷。
只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对钟忆并不算太照顾，单单是看在其他仙人——尤其是萍姥姥——都默认了的情况下对其稍加关照，现在看来，钟忆其实并不与曾经的[游龙之世]有何变化。
以前的钟忆是钟忆，现在的也是。
[果然还是阿萍看得透彻。]留云借风真君盯着钟忆看了一会，眼神恍惚。
“所以真君找我干嘛……”钟忆后怕地捂住自己的脸，躲到钟离旁边的座位上。
留云借风真君支着下巴靠在桌面上，笑道：“本仙就不能单纯是想看看你？甘雨和申鹤都不知去哪了，真是给我愁的啊……”
“能，但是真君这样搞，我有点不习惯。”钟忆苦着脸回答道。
他能不知道留云借风真君什么意思吗，多半是一个人呆久了又想找人叙旧聊天了。
他看了眼一脸平静的钟离，瘪了瘪嘴。真是死弟子不死师父啊。
“不开玩笑了，本仙前些日子为你设计了一座仙居，仙人怎么能没有洞府呢。这趟来，是找你去看看满不满意的。”留云借风真君很快又起身，看都不看桌面上还热乎的餐点，拉住钟忆就要走。
“仙居？我哪用得着那个啊……”
“你这是在辜负本仙的心血吗，本仙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本仙能做出来的，也称得上好的礼物，你……”
“哎呀别，我跟您走就是了……”
钟忆实在觉得留云借风真君故作夸张的表情太违和，和平时的留云借风真君完全不一样，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只好顺着她的力气被拉走，末了又可怜地望了一眼完全不加阻拦的钟离。
钟离只是喝了口茶，完全不理会他的小表情。
留云借风真君或许的确是夸张且热情了点，但多少也是长辈的心意。何况要是拦着不让钟忆走，留云就得来找钟离聊天了。
钟忆啊，你就安心去吧，让我多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