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何家二叔何宏光来说,何家树回到西樵村的消息,才是最让他关注的。
二婶跟外面的人稍微聊了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心情也十分好,见了丈夫又是一副晚娘脸,这好心情顿时打了一半的折扣,嘴上也忍不住刻薄两句:“你这又是怎么了?一天到晚的,非要搞得全家人跟你一样不舒坦吗?”
何宏光最近被老爷子、妹子和妻子连番针对,早就摆不起什么高贵冷艳的大家长样子了,这会儿听妻子说话实在不好听也没多少底气硬气,只是叹了一口气,问:“外面都在传何家树回来了,这事儿你跟小娟还有爸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何二婶也跟着叹气,倒是没心思针对丈夫什么了,也不想绕弯子了,直接说道:“当年你对小树的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还有过眼皮子浅,觉得你看咱们小浩都不如小树的时候,心里还不舒服过呢。”
何宏光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却没说什么别的话,何二婶看着他的脸色带着两分小心和劝导,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跟大哥感情好,当年对小树甚至比对小钰更加看重,所以那些事情一出来,就更加痛恨小树,甚至还会觉得是小树害害了大哥。”
“可是宏光,…小树妈再怎么不好,也真真实实给何家生了个小钰,延续了大哥的血脉,小树也是大哥从小疼爱的孩子,不能当他是血脉亲人,那么多年的教养跟疼爱可都不是假的,做个养子总不会错了吧!”
何宏光本就固执,脾气又急躁,对于何家树他记恨了好多年,无论如何也不是谁几句话的事儿就能让他转圜的。
何二婶也没想过自己一次两次就能说服丈夫,但她觉得只要何家钰的情况越来越好,哪怕单单为了何家钰呢,丈夫迟早也是要松口退让的。
何二婶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儿了,眼下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孩子们参加的龙舟赛跟接下来的高考,却没想到何宏光竟然直接找上了何家树。
何宏光出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接受不了何家树的存在,尤其他的出生本身就十分不名誉,若是被人发现了他回来的事情,何家必定会再一次成为话题中心,他可再也不想让人在背后说嘴何家人遭遇的那些腌臜事儿了。
况且他依旧觉得何家从头到尾都十分无辜,做错了事情的是被他赶出去还离了婚的前大嫂,因此付出了生命代价的可是他的亲大哥,至今还伤残在床的是他的亲侄儿,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去原谅罪魁祸首母子俩!
所以思前想后,他找了个何家树出门买菜的空档,将人带出去说话。
何家树一路跟着何宏光过来,见何宏光熟门熟路地来到小时候经常带他过来吃早茶的地方,还坐在了从前他们喜欢的位子上,一时就感觉有些恍惚。
而何宏光自己熟门熟路地过来又坐下,还熟练地点了从前何家树喜欢的几样茶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忍不住又沉了一分。
何家树心里对于这个昔日的二叔找上自己的原因,其实有些猜测,大抵不过是警告他离小浩远一点,或者赶紧离开西樵之类。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抵抗的准备,可是看他这位二叔心事重重竟然忘了遮掩地直接点了一桌子他喜欢的茶点,他心里对于很多事情也就有了数。
于是何家树主动开口回忆往昔:“二叔,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在觉得我受了委屈的时候,单独带我出来吃早茶哄我,那个时候我还想过为什么我不能是亲儿子呢?只是想着大哥所以这些话从来问出来过。”
何宏光在何家树身上倾注的心血比对自己亲儿子何家浩更多,所以他越发不能接受何家树竟然不是何家人的事实,也越发不能容忍他跟王丽华母子对何家的欺骗。
此时此刻,愤怒就占据了上风,他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只是好奇,你来西樵,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感受到何宏光情绪的变化,何家树也想起了他对何家浩的压迫,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不管你是怎么想我的,也改变不了我是我哥的弟弟,是小浩的哥哥这个事实。所谓的家族荣耀跟脸面,在你看来或许非常重要,可是我觉得我哥跟小浩的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
“你将所有的压力跟希望都倾注到小浩身上,却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得住,也不管他是否愿意按照你的意愿去成长。别看小浩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可当初他的确患上了持续性的抑郁症,你要是不想他再出什么事情,还是找个时间问问小浩自己的想法吧。”
何宏光充耳不闻,依旧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所以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何家树知道今天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往后一靠,随口说道:“我来给我妈销户,也来看望我哥。”
销户不销户的何宏光不管,可是何家树跟何家钰的接触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也端不起万事不萦于心的超然态度了,“你还好意思提小钰是你哥!”
“当年小钰才几岁啊,王丽华就整天出去打牌不着家,也就是前头有小钰,所以她生了你的时候全家人都只有高兴的份儿,半分没有怀疑什么!”
想起王丽华,何宏光的怒火就有些忍不住了,何家树也想起第一次请何宏光帮自己在考试成绩单上签字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跟何家钰白天几乎都是在何宏光家里过的,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去,而他们的妈王丽华几乎都是在外面打麻将不着家,他们的爸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医院,每逢换季或者天气变化剧烈的时候,何家钰也会跟着住院,所以他几乎就是二房的孩子了。
他依旧记得第一次让何宏光给自己作为家长签字的时候,何宏光教导他的话:“小树啊,人有时候就需要说一点软话,这样反而不会吃亏,你要是一直硬着性子来啊,出去了可是要坏事的。”
何家树还沉浸在过去,何宏光却没什么兴致继续待在这儿了,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推过去生硬地开口:“这钱你拿着,然后离开西樵,也别去劳烦小钰了,他是我们何家人,自然有我们跟小浩去照顾。你是他同母的兄弟不假,可小浩跟他也不是没有血缘的。”
“至于小浩,他的事儿就更轮不到你管了,小浩那什么抑郁症本就有你一份原因在,因为他一直觉得是他做了那个诱因,引发了后续的一切事端,所以他一直心怀愧疚,只要你离他远远地,有小钰这个哥哥在,他迟早会想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