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陆忍甲开着面包车，听完电台里的灾情新闻，便关掉了声音。
车后座，沈仟仟靠着洛雨舒，小声说着悄悄话。
沈多鱼则拿着手机一边看楼阮开着的直播间画面，一边陪着薛琴雪和她爷爷奶奶聊天。
陆忍甲看了一眼后视镜，想起临走之前，他有意将二老安排在一家养老院，哪知薛琴雪死活不肯，不仅是她，就连沈多鱼都摇头不答应，只好将二老带上。
二老不仅耳背，爷爷还有老年痴呆症，奶奶腿脚不利索，这一趟，怕是有得麻烦了。
他这一瞟，恰巧被沈多鱼看见，像是被抓了包，他咳嗽一声，问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多鱼一直看着手机的，回答的很快，“直播间的人数非常的多，很多人发了信息过来，让我们搞一个收款的方式，他们愿意捐钱。”
“大灾大难面前，我还不缺……”陆忍甲嘴角扯了扯，硬生生把“钱”字的吞了回来，“你跟楼阮联系一下，他们让搞，咱们就搞一个，楼阮在前方，怕是没时间处理这些，你跟琴雪反正也是闲着，你们收了钱，做好记录，到时候让你嫂子把钱垫上。”
沈多鱼刚想夸他几句，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气，“哥，你打算贪污赈灾款？”
陆忍甲啧了一声，“怎么就贪污了？不是让你嫂子垫上嘛？”
“能一样吗？”
“不一样吗？”
“不一样！捐过来的钱，一笔一笔都是人的心意，你哪能左手进，右手就去掏别人的口袋？”
“呵呵！”陆忍甲气乐了，“敢情别人的钱就是钱，你嫂子的钱就不是钱呗？”
“哥！你胡搅蛮缠！”
“多鱼啊！到底是我胡搅蛮缠，还是你在不讲道理？”陆忍甲说完，便喊了一声沈仟仟，“你来说说，这哪里不一样？”
沈仟仟原本懒得搭理他们，只是听到他问起，自己也有着一份想法，便说道：“我觉得不一样。捐款是善意，你拿善意文章，就是不对。”
陆忍甲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沈仟仟会和沈多鱼站在一条战线上，不死心的他又对薛琴雪和洛雨舒问了同样的话。
答案也是出乎他的意料，薛琴雪直说没区别，只要这笔钱捐出去就行，至于是谁捐的，根本就不重要。
洛雨舒想了半天，最后才憋出一句，“不靠程家的话，大小姐很有钱吗？”
陆忍甲心都凉了，心里直呼女人养不熟啊！“按我说的办，捐来的钱全部留着，到时候我会发个视频，喊话北宁出双倍捐出去。”
说完，他就陷入了沉默，尽管程北宁没有说她的系统是什么，但根据之前的一些事情，也可以慢慢推理出来。
他记得程北宁说过，花钱可以，但要花的人尽皆知，而且程北宁自己好像没怎么花过钱，都是给自己花的。
也就是说，这些钱不能私底下花，程北宁自己也不能花，钱是有限制的。
仅仅推出来一部分，陆忍甲就已经得出了结论，他需要洗钱，把不能随便花的钱花出去，把可以随便花的钱收进来。
瞧见沈多鱼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陆忍甲便将车子停在路边，好好跟他掰扯。
结果掰扯了半天，谁也不服谁，陆忍甲丢下一句，你要是不办就交给薛琴雪和洛雨舒来办。
沈多鱼眉头紧紧皱着，脸上也是气鼓鼓，心里就更气了，我是在乎钱吗？我是在乎谁捐的钱吗？不是！我是在乎你的态度！态度懂吗！
只可惜这些话她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是心里想一想。
得了陆忍甲的口令，薛琴雪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沈多鱼起身来到副驾驶，直勾勾的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委屈巴巴的说道：“活着一点都不自在！”
陆忍甲嗤笑一声，“跳出三贷外，不在五险中，你活得不自在，谁活得自在？
”
哪知沈多鱼突然扯住他的袖子，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掉，一滴一滴砸在衣服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陆忍甲叹了口气，轻声道：“有些事情现在不能跟你说，而且说了你不会懂，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把事情给你说清楚的。”
见她仍旧委屈伤心的不行，陆忍甲也是愣了一下，突然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发泄内心压抑的情绪。
亲历地震带来的恐惧和悲伤，又有各种渠道带来的沉痛消息，加之失去亲人的痛，她才刚刚走出来一点，结果又陷了进去。
多鱼的心是软的，碰一碰就会变形，就会疼。
可难道心软就是错的吗？非要有一颗坚硬的心才是对的吗?
陆忍甲停下车子，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一边帮她擦掉眼角的泪花，一边柔声是说道：“想哭就哭吧，哭完就好了。”
沈多鱼的面容有那么片刻定格，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的话会这么软，也不相信他把对程北宁的态度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突然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她日思夜想的胸膛里，只是哭声却压得很低，似乎只想让他一个人听见。
从下午开始，楼阮的直播就没有停过，那令人心碎的场景，被转播传遍了国内。
好几座城市变成废墟，死亡的人数从几百到几千，从几千到上万，再从一万到好几万，就在刚刚不久前，统计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此时此刻，数字还在累积，别说是沈多鱼，就连陆忍甲都有些扛不住。
十万人！什么概念？
在这样的社会里，陆忍甲比谁都清楚。
“嫂子真厉害，真的真的好厉害，她拯救了好多好多的人，挽救了无数的家庭，可我们却帮不上忙。”
沈多鱼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陆忍甲才能听得清楚。
“我嫉妒她，羡慕她，崇拜她，我吃她的醋，可又念她的好，不想要她当我的嫂子，可是又忍不住想要这样的嫂子，我好矛盾啊，哥哥，我是不是病了。”
陆忍甲没说话，只是心里默默想着，病了吗？或许不是吧，又或许病的那个不是你，只是我而已。
车后座，薛琴雪将二老搂在怀里，死死抿着唇，许是受到了悲伤的影响，她直到这时才惊觉，自己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