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寝宫。
楚幽怜依旧被他牵着小手,不过却如同小媳妇儿一样落在他的后方。
她实在想不出他刚才为何那般决定,所以此刻脑袋里乱成一团,整个人都是被他牵着走,踩着翡翠绣鞋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后,柔裙随着她身子的晃动,在她挺翘的臀儿后方轻飘,一荡一荡的。
丁恒望着空荡荡的宫殿一眼。
“那些鬼东西好像消失了。”
未听到回应,丁恒往后看去。
幽怜身影才蓦然回神,注意到他在问自己话儿,于是抬起明亮雪眸,张开娇柔樱唇。
“好像,是吧~”
好像?
丁恒感觉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双眼盯着她。
“所以,其实你并非真的惧怕它们,是吧?”
他所说的它们,是指先前闺房之外、走廊之中出现的一张张诡异面孔,这些神出鬼没的诡异之物,对于一般人而言自然恐怖非凡,然而她乃魔境之中的鬼姬,整日都与魔境之中的鬼物们为伍,岂会轻易地就被一张血肉模糊的诡异脸庞给吓到?
那无非是小孩子才会被吓到的东西。
而她显然也不再是一开始接触这些鬼东西的那个小女孩。
在天魔境之中时,她为了给雪宗谋求一个出路,敢一人去当那风火神教的悲鸣鬼姬。
在乐离、明穹两道大战之时,敢率领万鬼出面。
在天魔境所有人都被魔纹烙印侵蚀,化为魔人之时,敢帮助丁恒操控天魔之剑,为众人解开身上的魔纹烙印。
等等等等。
这一切都在说明她不只是被雪宗庇护的大小姐,不是外人眼里柔柔诺诺的形象,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身上的勇敢,早已超越常人。
而这样的人,又怎会惧怕一群鬼东西?
“或许一开始你的确被它们的可怖模样吓到过,害怕看到它们那狰狞吓人的面孔,但是后来你克服了,在跟那群鬼物相伴之后,更不会因此惧怕,是吧?”
幽怜身影小脸红润,微微羞涩,向他“啄”了“啄”头首。
丁恒被气笑。
她窝在被褥里,颤颤巍巍,丁恒以为她惧怕门外怪影。
长廊之中她贴在自己身后,丁恒以为她惧怕廊道之中的凶影。
他一直以为这小皮娘惧怕这些鬼东西,然而谁知道,根本就不是?
楚幽怜脸儿红彤彤,抓着白嫩手指,似乎在讲,你也没问啊~
……
整座宫殿,不再出现先前的异常,所有的怪影全然消失,闺房之中亦是一片安宁。
香炉飘烟,火光悠悠。
空气之中,暖香四溢。
丁恒依旧是靠于软榻边缘上。
而幽怜身影似是有他陪伴的缘故,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如先前那般,握着丁恒的手,只是此刻,不再是浑身颤抖地缩于被窝之中,而是如同猫儿般裹着轻薄被褥,蜷缩于丁恒一旁。
轻柔云鬓垂于白嫩脸儿上。
玲珑琼鼻轻轻地呼着气儿。
两片娇眉微微舒展。
即便是于睡梦之中,一举一态,皆令人无尽怜惜。
而此刻,丁恒闭目凝神,正在思索,既然这小皮娘不是惧怕那些鬼东西的表象,那便是惧怕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那这个答案。
又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雪宗的大小姐、天魔境的鬼姬感到恐惧?
夜色幽深,天外的光亮也愈加强烈,似是将此地一切的阴霾都驱散。
就在丁恒思忖之际,他手中的软绵手儿蓦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身旁人儿的两弯巧眉也紧紧拧起,似是心中的“恐惧”,再次出现。
殿外夜光明亮。
殿中有人陪伴。
那股诡异之力也不再出现。
周遭一切都开始变得美好。
又是什么让她感到“恐惧”呢?
丁恒紧了一下那柔软无骨的手儿,悠悠开口。
“先前,在看到廊道之中的那些身影之时,我便感觉到了一种熟悉,其实,我的感觉没有错吧?”
人儿黛眉似颤动了一下。
丁恒继续说道。
“虽然他们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真容,但是,他们的确是雪宗之中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他想起了在长廊之中遇到了第一道黑影,当时,那道黑影在黑暗之中一直盯着他,而那道黑影的面容,的确是雪宗少主——雪骜的模样!
所以。
他才会如此觉得熟悉。
还有之后出现的一张张面孔。
其中有他见过的,也有他没有见过的,但是无一例外,皆是雪宗之人,皆是她身旁之人!
……
门外天光放亮,屋内温馨暖和。
然而香榻上的人儿却不由自主地颤簌起来,如同那一个个怪影狰狞的夜晚一样。
丁恒望着身旁人儿。
握着她颤动的小手。
许久之后。
开口说道。
“你比所有人想象之中的都要坚强,血脉诅咒,仙祸缠身,如似换做他人,早已沦陷于这份恐惧当中,或是浑浑噩噩,麻木不仁,成为一具傀儡;或是丧失理智,精神失常,沦落至疯癫。然而,你却克服了对于它们的恐惧,其实你早已不惧怕它们!”
“雪宗众人以为是他们在守护自己的大小姐,其实他们不知道,是他们的大小姐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如若不是他们的大小姐在与那群祸仙做交易,他们身上的血脉诅咒早已逐一爆发!”
“而这交易内容……”
丁恒沉吟。
“自然是她自己承担下一切!”
所以,这才是雪宗一脉在离开极北之地之后,血脉诅咒不再爆发的原因!
雪大小姐的确汇聚了雪宗一脉的诅咒,但是这并非不代表雪宗众人身上的诅咒就消失了,那群祸仙仍然拿捏着他们的命脉,仍然可以随意夺走他们的性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雪大小姐才会被它们要挟。
她恐惧的不是那群祸仙的诡异。
她恐惧的不是那群祸仙的可怕。
而是。
惧怕它们伤害自己的身边之人~
榻上的人儿迷迷糊糊地拉着他的手,一边扯着自己雪肩上的轻薄衣物,一边嘴儿里呢喃着什么,丁恒本以为她是说“要”,直到在四周淡淡火光的照耀下,他在那雪嫩光滑的玉肌上看到一道淡淡的牙痕,才弄清她说的是“咬”。
丁恒心灵一震。
那是他在明穹道之中时,在她肩上留下的痕迹,她竟然一直留着?
……
模糊的光影之下,靠在榻上的人影低下头。
下方的人儿吃痛地搂紧他后背。
呓语般的娇音似痛非痛。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我是你一个人的~”
“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