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摩诃充耳不闻。
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吃力地从篮子里摸出一个还闪烁着一丝光芒的能量块,递到机器人的面前。
“这个你能吸收吗?”
她自顾自地说,“还是说你们需要生物能量作为补充?我还捡了几只死老鼠……”
“不需……怜悯……”
机器人又重复了一遍。
似乎极其厌恶,它再度出言驱逐她:“离开……滚……我们……与人类……不共戴天……”
“咔、咔咔……”
小摩诃打量了一下被压在钢筋下的机器人,拿着手中的能量块到处敲了敲,但怎么都找不到可以塞进能量块的凹槽。
她低头,拿着篮子里的电池、损坏的芯片、甚至是死老鼠,一个个地试着往机器人身上塞。
但都不行。
“唔……看来你要死了。”
小摩诃有点失望地嘀咕着。
“徒劳……”
机器人眼睛闪了闪,顿了好一会,它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为何……想要救我?还是说……因为人类……可笑的拯救心理?”
“我想知道一件事。”
小摩诃蹲下身子,脏兮兮的小手戳了戳铁皮。
“你们那里有跟我一样的人吗?”
“何……意?”
“就是……”小摩诃鼓了鼓腮帮子,“能看到灵魂的人……不是人类也可以!我不在意种族的!”
机器人虽然没具体明白小摩诃的意思,但还是诚实地回答:“没有……智械中很少有筛选者……我更没听说过你所说的存在……”
“哦。”
小摩诃低下头,似乎有点失望地磨蹭了一下手。
然后,她又站了起来。
“那我再去问问别的家伙,它们的族群里不知道有没有……再见哦。”
说罢,她再度拎起那个大篮子,吃力地走向这废墟场的里面,看样子是想找找有没有别的幸存者。
“……等一下。”
倒地的智械叫住了小女孩。
小摩诃转过头:“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个智械的语言模块似乎流畅了些许,它问:
“你看起来很小,按照人类的生长周期,你现在应该需要在成年人的庇护下才能长大——而这里……污染幅度非常高,普通人呆久了会死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小摩诃点点头:“嗯,我在远郊的孤儿院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些人都喊我怪物,我被他们赶出来了,于是我就到处寻找我的同伴。”
“同伴?人类不就是你的同伴吗?”智械发问。
“不是的,我觉得不是的。”
小摩诃用力摇了摇头。
“我的同伴……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怪物。”
智械:“……那应该很难了。据我所知,能窥探灵魂的筛选者,即便是人类,也很少有这方面的能力。”
小摩诃点头,她扳弄着自己的小指头,认真地说:“所以我在寻找他,等找到了他,我们两个小怪物就可以一起找一个小房子住着,我们可以在冬天一起取暖,一起烤篝火了。”
智械仍然疑惑。
“为何……执着于此?你……既然能探查到人类的灵魂,应该会被人保护起来。甚至……这样的能力,或许对所有智慧生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我不知道……孤儿院的大家也不知道……他们应该是太害怕我了。但没关系,我离开就不会有人害怕了。”
小摩诃低头,努力抚平自己破烂衣角上的褶皱。
“你知道哪里可能有这样的人吗?”她执着地问,“我想知道自己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他。”
“……”
机器人沉默了许久。
“你……和我一样,也是被抛弃的啊……”它喃喃道。
“你说什么?”
“滋滋……我是说,有一个地方,你可能会找到线索。”
机器人的声音模块传来聒噪的电流声,像是长长的叹息。
“往东北方一直走,那里是人类的主要城市……这颗星球上人类社会的核心决策和行政机关都在那边,那儿也是信息密度最大、人流最为集中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你想找的人。”
“真的?谢谢你!”
小摩诃有些高兴,她把手中篮子里那些乱七八糟捡来的垃圾拿出来,放到机器人的身边。
“这些送给你!”
“我其实并不需要这些……我本就时日无多了。”
机器人的声音低沉了一点。
“我需要警告你——那里同样是各个外来文明集合会议的大本营,就算名义上是人类的核心地盘,但你一个人过去,也是相当危险的……很容易被人掳走。”
“没关系!我不怕的!”
小摩诃又将那些垃圾小心翼翼地收回篮子里。
她指了指自己流血的脚丫:“你看,我流血了,但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孤儿院的大家对我这样都很害怕,但我觉得很方便!”
机器人:“脚部没有知觉么……但对身体的损害还是有的,为了防止感染和休克,你最好包扎起来。”
“什么是休克?”
“就是流血过多从而死亡。”
“啊?还会这样?”小摩诃撇撇嘴,“人类的身体好麻烦,还是你们智械更方便一些。”
“智械……也没有多好……滋滋……”
机器人的声音逐渐减弱,它似乎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它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觉模块,看向漆黑的天空,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他的剩余能源更是所剩无几。
“我们是否能拥有自由……全靠主脑愿不愿意放行……也只有像我这样……必死无疑的废材……才能在消陨前……看一看我们曾经穿行过的天空。”
滋……
它眼睛上的红光逐渐熄灭,只留下最后的喃喃。
“如果……我们生来……不是为了毁灭……该多好……”
滋——
机器人彻底没了动静。
“晚安哦。”
小摩诃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谢谢你告诉我方向,再见啦。”
说罢,她再度挎起自己破旧的篮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出玦的视线。
小小的嘟囔声传来:
“唔……脚底好像有小虫子钻进肉里了……或许我真的要找个布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