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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大门,就看到杜娟提个手提袋,在关门,见到姜水清回来,送上一个媚笑,说,“姜总,你回来挺快的,我晚上上夜班!”

“怎么突然改成上夜班了呢?”姜水清进到院子里产生了某种恻隐之心。

“夜班有补助,可以多挣几块钱!”

“哦。”姜水清进屋,杜娟也跟着进屋,他看到餐桌上盘子都盖着,就知道是已经做好的饭菜,就说,“几点上班?”

“八点!”

“几点下班?”

“明天早上八点!”

“这也太长时间了吧?”姜水清过去在方庄煤矿的时候,也跟着下井,旺季的时候,也上过夜班,可是在井下一般都是干上三五个钟头,就上来了,在下面人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往往是觉得一瞬间的事儿,也就过去了。似乎有点像人家说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感觉。多少年以后,听到杜娟说夜班要这么忙长时间,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嗯,有加班费。不给你说了,我得走了!”

“你不带铺盖啥的?”等杜娟走到院子里,姜水清还是出去问了一句。

“等下班以后我回来,再搬东西。”

看着她嘭地一声关了大门,姜水清就有一种孤独的感觉。杜娟在这里太担心自己看不住自己,可是杜娟真走了,他似乎有点不舍。

刚吃完饭,把碗筷盘子送到厨房,自己动手来洗盘子,就听到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姜水清不想过去接,等洗碗结束以后再接,所以继续把厨房整理干净,然后过来看是谁打来的电话。一看才知道是龚明的手机号,于是拨了回去。很快就通了,可是没人接,响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自动停止。这下姜水清可是着急了,于是就往家里座机打,同样是没人接,姜水清一个人就开始想,会不会是小鼎海又生病了,他这么大年龄的小朋友很容易感冒发烧,可能是龚明开车带他去医院吊水了。这年月不论啥病,只要进了医院大门,十之八九都会让吊水的,据说这样可以创收。等了十来分钟,姜水清再次打龚明的手机,这一次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忙完了?”龚明问。

“刚才我打家里电话没人接,你们现在在哪儿?”姜水清多少有点着急。

“在家呀!”

“小鼎海没事儿吧?”

“没事儿呀,都很好。你啥意思,盼着俺儿子生病去医院吗?”

“不是,”

“还没说呢,大晚上的,你怎么不接电话?”龚明反过来问。

“刚才在厨房洗碗呢!”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公司里那么多美女,怎么也没人送上门帮你洗洗碗,叠叠被子啥的?怎么可以让我们姜大老总一个人这么辛苦?”

“龚明,你要是没事儿我就挂了!”姜水清不喜欢龚明这副口气,挖苦和讽刺,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话,不就是帮自己生了个儿子吗?

“怎么,不想跟我说话了,是不是让我说中了,真的要出去约会?”

听到龚明还是这副玩世不恭的口气,姜水清直接把电话挂了。可是这边扔掉手机,那边她又打了进来,“你怎么脾气这么大,不就是开句玩笑,就挂我电话?不要忘了,你可是答应跟我办理结婚手续的?说吧,什么时候回来?”

“很忙,走不开,过两天回去报到的时候自然也就回去了!”姜水清没好气。其实按照他的计划,后天就准备回去,在去市委上班之前,他还有一些准备工作需要完成。

这一次,轮到龚明首先挂机,姜水清就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手机刚落地,就听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姜水清还以为是龚明的电话,就没有急着过去接,可是铃声不停地响,他觉得烦,还是弯腰看了一眼,结果他发现不是龚明的号码,赶紧捡起手机,摁了接听键,“喂,哪里?”

“姜队长,吃饭了没有?”席爱芳的声音,很明显是在被窝里打的。

“还早呢,不到九点呢。你怎么就睡了?”知道是席爱芳,姜水清立马口气变得和蔼可亲。

“今天工作累了,不到九点我就上床睡了。这不是刚才睡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打给这个电话。想我了没有?”席爱芳本来说着正经事儿呢,突然转个弯,调戏一句。

姜水清也知道,她能够这么说,肯定小男朋友不在身边,也就说,“想也没用,天南海北,够不着!”

“你来呀,现在买个机票飞过来,明天也就到了。”

“不去,老了,跟你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比不了。说吧,有啥指示?”

“嗯,别这样,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这样子,我订的日本设备工厂,打了电话给我,说是半年前给你生产过方便面机器设备,是真的吗?”

姜水清心里明白了,看来Liz的话一点不假,这世界真是太小,才几天,就传到了席爱芳耳朵里,从东半球到西半球,再到南半球,伴随着电波,很快大家都知道瞬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科技改变世界,这话一点儿不假。“嗯,已经开始生产了!”

“你们满意吗?”

“没啥不满意的,这也不是什么高科技!”

“那就好。没别的事儿,你睡吧,我也要继续睡觉呢!”

席爱芳就挂了电话,姜水清觉得奇怪,这么一件事儿,写个邮件说一声,也就完了,可能是一分钱就能完成的事儿,那么打电话至少需要几块钱的电话费呢。

姜水清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后在设备发过来的时候,让他大吃一惊,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姜水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觉得一点儿意思没有,他真不知道那么多人为啥追剧。他关了电视,收拾东西上楼,一个人也不想去冲凉,就躺在床上挺尸。两只眼睛直瞪着天花板,脑子里没有任何思想,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居然有了睡意,赶紧关了灯,进入半睡眠状态。他似乎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睡到了几点,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叫他起来吃饭,他匆忙爬起来,才发现窗户外面还是黑乎乎一片,他似乎明白了,他满脑子是一个人的影子。

等到姜水清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钟,他看了时间,知道自己今天是迟到了,所以脸都没洗,直接开车去了公司。他没有去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到了会议室,可是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就叫来小川问,“开会的人呢?”

“不是十点钟开会吗?”

姜水清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回到自己办公室。

他很郁闷,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健忘症,还是因为自己过了四十岁,记忆力开始减退,怎么竟然忘记了会议是十点呢?他想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办公桌上的报纸,就拿起来,想浏览一下,可是大标题很清楚,而小标题他似乎觉得有点模糊,他用手揉了两次眼睛,才勉强看到小标题的内容,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终于到了十点钟,他赶紧抱了自己的文件到会议室。这一次,每个参加会议的人都端坐在那里等他,见他进来,不知道谁率先拍了巴掌欢迎,接着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他没坐下,就说,“你们这是第一次见我吗?”

厉逹就说,“姜市长,这是你当市长以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们觉得我当不当市长有什么不一样吗?”姜水清坐下来,兜着脸问。这一次没人回答了,都感受到姜水清今天情绪不好。

“姜总,我觉得没啥不一样的!”彭会计见到冷了场,就赶紧说。

“这就对了。今天我们要谈的事情跟这个也是有关系的。”接着姜水清就让大家分别说了对这个机构改进方案的意见。大家还是谈了,不过,这一次整体异口同声,像过去他当队长时一样,几乎都是赞成的意见,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姜水清既是高兴,可是也觉得有点无奈,他还是很希望能够听到不同的声音。可是没有,他凭自己的直觉,这不是他们真的满意,而是如今他头上的光环和过去不一样了。

“既然大家对这个机构重组没有意见,那么大家谈一谈,看看新机构的主要领导人谁来负责?”

姜水清把球踢出来了,可是看到大家都装作在翻看文件的样子,没有一个人说话,姜水清就点名,“厉逹,你是队长,你先说!”

“凭啥我先说,我是队长没错,可是根据新的架构设置,队长和一个煤矿矿长 一个市水泥厂厂长,面粉厂厂长是一个级别,我有什么权力先说呢?”厉逹这样说,大家都听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些情绪。过去整个公司名义上他可是姜水清的领导呢。

“你也可以毛遂自荐,担任集团的最高领导呀!”姜水清看到大家的目光,还是回了一句。

“姜总,”厉逹很少这样称呼姜水清,即便是正式场合,他几乎都是叫水清的,“我说句真心话,在这个方案出台之前,我已经不止一次给你谈过,我真的没有这么大能力来管这么大的摊子,可是你没有认真考虑我的意见。不过,今天我不是抱怨,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在等这个方案的出台,那么要是想知道我真实的想法,我还是想回到矿上管理一个煤矿,我觉得比较合适。”

当着大家的面厉逹这样说,就有点撂挑子的感觉,尽管他说的话不可否认是发自内心的话,没有半点想让姜水清难堪的意思,可是他没有考虑到现在这是在开会,并且是很正式的会议,不是他和姜水清两个人单独谈话。不过,姜水清不会埋怨他,只是笑笑,继续说,“每个人都要谈谈自己的想法!”

“姜总,我想说几句!”方小舟站起来说。

“说,坐下说!”姜水清赶紧挥手示意他坐下。

“我觉得如今我们这个清水公司也好,方庄村的农业也好,旅游项目也好,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团网络,姜总能够提出这样好的整体架构方案,我十分赞成。”

“说重点!”姜水清听出来这个方小舟有点拍马屁的嫌疑,就插话道。

“别急,我的意思就是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你闯出来的,说起来也算是有功之臣,可是我不认为我们真的有这个能力来管理这个系统。当初我要求去方便面工厂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去了两年时间,我才发现自己不仅是专业不行,更多是与社会接触太少,文化水平更是跟不上形式。人家技术人员开会,也邀请我坐在那里,可是人家开会说的都是专业术语,我一句不懂。还有就是销售部门,一半人说话的时候几乎每句话都会有英文单词,日文单词,我根本就不知道啥意思。我还是建议,”方小舟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目光,期待听到他的建议,“我们尽快从外面招进来一批职业经理人,我们可以选择机会去进修,或者到外地去学习。否则我们再玩几年,就被这个时代给淘汰了!”

说完,姜水清率先带头拍起了巴掌。

有了方小舟的发言,接着吴凡圭也发了言,亓步统也谈了自己的看法。最后魏国辉也谈了对方庄村旅游管理提出了一些看法,尤其提到了魏队长上了年纪,不能再继续管理大庙的事情。

半天的会议开得很成功,中午大家在职工食堂吃饭,继续讨论上午会议上的话题,姜水清就觉得这才像个会议的样子。

“方局长,你怎么也不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吃饭中,姜水清挨着方局长坐,就轻声问。

“你都定了基调,我这个岁数了,能够在背后支持你几年,我没有任何意见,我一定会支持你的意见的。”

“那你觉得谁来做总负责合适呢?”姜水清还是不死心,觉得方局长在打太极。

“这个嘛,你以为我不知道哇,你彭姐都告诉我了,真的想听吗?”方局长看了姜水清一眼,笑得有点深意。

“说嘛,不是说畅所欲言吗!”姜水清其实知道方局长要说什么,这正是他希望的。

“那好,我就替你说了!”于是他就提高声音,“大家先停一停,我有个想法,大家前一段时间都见到了咱们请来咨询的那个潘总,我建议,我们可以聘请潘总过来给我们做总经理。大家说怎么样?”

开始大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很快,有人就叫了一声,“同意!太好了!”姜水清看过去,见到是那个洪魏兵,他心里就想,看来这孩子经过一番折腾,现在真的长记性了。

紧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潘月曦来,大家都异口同声说这个人很专业,如果要是能够把她挖过来带领大家按照这个方案执行,一定会在未来几年里,方庄村有个巨大的变化。

姜水清见到时机成熟,就咳嗽一声,大家立时安静下来,说,“我这里还有一个想法,大家听听怎么样,”说完,他看看大家,故意让大家有所期待,“我们三个煤矿,生产量和过去翻了几番,可是利润一直上不去,主要是这个行业竞争太厉害,加上很多三角债,资金也紧张。所以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以建个热电厂,消耗我们自己的煤炭,这样我们向县城的工厂提供蒸汽,冬天可以提供暖气,多余的电力,我们自己工厂使用,或者卖给电网,大家觉得怎么样?”

年轻人,像洪魏兵,亓步统,他们就非常赞成,可是上了年纪的人,像吴凡圭厉逹还有方局长,都提醒说,“县城取暖大都是自己生的煤火,弄两个铁筒子一装,多省事儿呀!真要是我们供了暖气,肯定价格很贵,人家未必愿意用。再说眼下县城才几万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热气呀!”

姜水清就笑笑,“我不背大家,咱们设计的方庄小区,已经设计了安装暖气片,不过最开始不是考虑使用这个热电厂的蒸汽,而是考虑小锅炉集中供暖的。可是如今有了这个热电厂,只用直接联网就可以。我进行过测算,也许五年内热电厂赚不到一分钱,可是可消耗我们生产出来的五分之一的煤炭,大家可以算一下帐,只要有了这个消耗量,我们煤矿的出工率就会大大提高,就算是热电厂一分钱不赚,等于我们煤矿赚了,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水清说的有点深奥,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从长远来看,城里人口会大幅度增长,如今我们老家村子里不少年轻人都到外地去打工了,将来这些人回来不可能再回到农村去了,他们的老婆孩子肯定想在城里定居,这样只要城里人口超过十万,那么我们电厂就会盈利。”彭会计站出来从会计角度发表看法。

“十年以后,我敢肯定有一半人会到城里来住!”洪魏兵也发表他的看法。

这样一说,刚才冷静下来的场面,相互之间开始讨论,到底将来会不会搬到城里来住的话题。

下午的会议,最后就在餐厅开了,随后各种议题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姜水清看着大家高兴地离开。当大家离开以后,他出来找厉逹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姜水清回到鼎州,把自己身份证和户口本都交给了龚明,他不想跟她一起去民政局,他有点碍于面子,觉得他虽然两天后才去正式亮相,可是大家不少人已经知道他要上任副市长。龚明接了这些东西,也没有强制要求姜水清一同前去,而是自己出去想办法了。

姜水清这两天没有接到潘月曦的电话,就有点坐立不安,他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潘月曦是个什么态度,可是他真的很害怕潘月曦的答复是否定的,这样对他的打击会很大。可是马上就要走马上任了,自己一旦在市里开始工作,他知道很难分身处理这个问题,所以在第二天一早,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开车到了鼎州机场,他要直接飞过去,当面说服潘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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