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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饭,廖凤收碗洗盘子,廖朤则是出去找朋友玩去了。姜水清见了,觉得这个老三有点过分。过去的事儿啦,当时他也很生气,可是过去一年多了,娘的身体也好了不少,姜水清觉得能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他们现在的日子不还是过得不错嘛,亲姐妹,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姐夫,你们怎么突然下来,有事吗?”姜水清知道早晚都得问,否则明天早上没法早点走呢。

“没啥事儿,不就是你姐听说你们回来了,一定要下来看看。所以我顺便把自留地的麦子给你带下来了!”

“不用,放到你们那里吃吧,你看咱家里没人根本吃不了!”姜水清觉得有点可笑。

“磨好的,不是麦子,是面粉!”亓步统解释说。“都在堂屋里呢,你不是有车,顺便拉了走,也不用费力气的。”

“你们家人多,不是粮食总是紧巴巴的。我们在城里买着吃,习惯了!”

“水清,不用了,我们这两年够吃了,从今年开始基本上不用吃粗粮了。”亓步统说起来挺自豪的。

“怎么一下子粮食就够了呢?怎么,你们找到了神仙帮忙了?”姜水清越加不信,也就是分开两三年,谁不知道他们岭上村整天粮食不够吃,一亩地打的粮食还没有方庄村二分地多。说起来大姐家也算是有十来亩土地,可是按方庄村的收成标准还不到两三亩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有了足够的粮食吃呢?

“我也不背你,我自己也是觉得奇怪呢。今年也许是风调雨顺,去年冬天大雪有底墒,春天的时候,麦子养花,正好下了场大雨,这好运气也都聚到了一起。不过,这些也许都不是最重要的,村子里我最早用了优良品种,从公社买的种子,就是不一样,加上我比别人用的化肥多一些,特别是尿素,还真不是吹的。结果到了麦天,就是不一样。”

“这么说,只是你家好一点,不是全村都这么好。”

“一半一半吧!胆大的,像我这样的,收成都不赖。眼下,我和你姐的问题就是挣钱让俩孩子上学。这不你姐听说你回来了,非拉住我下来,给你求个情,看看能不能回去煤窑上下窑,好赖是个活钱!”说了半天姜水清明白了,这里才是重点。

“水清,你帮你姐夫说一声,他去找了那个煤矿上的头呢,人家根本不给他面子。再说了,这个头是外乡的,三天两头也不在窑上。”正好廖凤出来倒泔水,马上就插了一句。

“你说是席爱军吗?”姜水清就问。

“对呀,他不是窑上当家的吗?”亓步统觉得这个妹夫总算是搭腔了,心情十分激动。

“你不是也认识厉逹,咋不去找他呢?”姜水清问了心里的疑惑。

“别提厉逹啦!不知道他是咋啦,你回了鼎州,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见了面代搭不理的,要不是我跟他说话,他就会装作不认识我。我都纳了闷啦,不就是一个下井领班的,怎么就这么牛呢!”提到厉逹,亓步统就满肚子的气。

姜水清听了,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不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水清,你还笑?”

“姐夫,不是,厉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今天我们还在一起呢。我说呀,要是明天你不走,直接去找他说说。还是不行,你就打电话给我,到时候我再说!”姜水清这是一个技巧,意思不想让姐夫觉得自己这么好说话,用着了,一句话就得点点儿去替他说好话。另一方面,他知道亓步统去跟厉逹说,一定会提起这事儿已经跟他说过了,要是不太难,应该差不多会安排的。

“这个,”亓步统有点为难,不过他知道自己老婆过去对人家水清那个样子,把人家家里的东西私自往自己家里搬走了不少,否则自己家里的那几间大瓦房也不会那么顺当盖起来,特别做的不近情理的是那辆自行车,推回去骑了也就算了,可是硬生生被他们给卖了,换成钱也都用在了房子上。这个时候再回来求人家水清,他真的觉得很没颜面。不过,今天姜水清的态度,让他觉得还是亲戚不一样,所以,他觉得还是算了,成不成自己再去找找厉逹看看,那是自己的运气。

“水清,这个你看看,说是寄给你的?”不知道啥时候廖凤拿了一封信,递过来,姜水清没看就接过来,打眼一看,他心里就是一动,航空信封不说,上面还都是外国字儿,他第一反应应该是廖平寄过来的,别人的信的不可能会寄到这儿的。

姜水清一边快速地拆开信,另一边就问,“大姐,这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还不是咱家里没人,我们村有个毛老师在这儿代课,我就给他说了,让邮递员把咱家的信都交给他,然后给我捎过去。”廖凤站着说。

姜水清这时候已经开始读信,根本就没在意大姐说的什么。不过外面的灯光有点暗,不知道为啥廖平这次开始用的是英文,姜水清看起来很吃力,就站了起来,说,“我进屋里看看,外面灯光不行。”

进屋,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好像脸色不大对,“大姐,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说啥呀?”廖凤就装糊涂,亓步统趁机站起来也出去了。

“没有汇款单啥的?”姜水清忍住怒气,继续问。

“啥汇款单,不知道哇!要不明天我问问毛老师,是不是他忘记了,还是中途弄丢了?”廖凤虽然这样说,可是能够听出来话里有点紧张。

“大姐,你真的不知道?”姜水清有点咬牙切齿了,不过他还是尽最大努力忍着,“要是你没见到,我可是要到公社去查了!”

“啥东西呀,这么严重,这个信还是毛老师交给咱家儿子拿回去的,会不会路上丢了?要不现在就回去,我回去好好问问。”说着,廖凤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算了,这么晚了,你们再回去也不安全。要不等天亮了,咱们一起,顺便过去问一下。”姜水清换了口气,他觉得要是传出去,说是半夜把自己亲姐逼走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野兽,出点什么意外,那可不是一张汇款单那么简单了。

可是廖凤不是这样想的,她虽然也不想走,她也知道现在回去不安全,可是她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汇款单的事儿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关键不在汇款单,真的要是姜水清查出来了,不也是钱的问题,他们两口子商量过觉得姜水清生意做大了,根本不会在乎这么一点钱的。更重要的是他们采取了非常的做法,把汇款给取了出来,要是让水清知道这事儿,那可是犯罪的呀!

“水清,这样子,真要是俺孩子给弄丢了,我和你姐夫砸锅卖铁卖房子陪你都行。算了,你不是天亮了就要回去吗,早点睡吧!”说着,廖凤就进了自己那个房里。

姜水清那个气呀,今天还想着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想原谅这个大姐呢,可是没想到她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如果她需要钱,说一声,可是廖平邮回来的钱是给老娘治病的,难道她就一点不知道吗?

进了屋,他咣当一声把门关上,气呼呼地躺在床上。他寻思着自己要是被外人骗了,那是自己没本事,也就算了,可是骗自己的却是自己的亲姐,人怎么可以做到如此无耻的地步?

姜水清再次把廖平信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的理解并没有错,确实提到过去曾经汇过一笔钱,加上最早他收到的一次,那么也就是说有两次汇款单都是通过那个毛老师的手转交的。除此之外,信里廖平还提到她改嫁了,有了两个孩子,人也不在加州了,现在住在旧金山。姜水清想了一下,这么说,廖平当年不能生育还真是他的问题,人家离开自己这才三年吧,就生了两个孩子,肯定是自己生育有问题。想到这个问题,姜水清心彻底崩溃了。老实说,他不是不想结婚,不管是跟潘月曦,还是廖朤,甚至是龚明,都可以。在失去吴碧霞以后,他想通了,结婚也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满足长辈们的心理,所以跟谁结婚已经没那么重要。可是他一直心里耿耿于怀的就是生育能力问题。他不敢肯定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廖平的问题。反正在县医院检查的结果是两个人都很正常,可是就是没有孩子。后来他跟席爱芳混在一起,心里也不是不希望席爱芳真的怀孕,可是他们没采取过任何避孕措施,可是席爱芳居然没有怀孕,姜水清心里就有点儿担心。只是有一次,席爱芳为了逗姜水清说是怀孕了,姜水清当时心里好激动呢,可是后来他不激动了,席爱芳的私生活他真的不敢保证只有他一个男人。没想到后来席爱芳承认是给他开了个玩笑,想知道他对她到底好有多少真感情的。姜水清彻底失望了,现在他想起来,也许就是那一次以后,席爱芳开始远离他了。

可是这事儿跟席爱芳没有关系,主要还是集中在自己到底有没有生育能力的问题,这种事儿也不能实验,所以一直以来,他一直逃避结婚这个话题。

想了大半夜,想累了,他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一觉醒来,外面已经天亮,他爬起来,发现每个房间都静悄悄的,知道还没人起床,他就拿起大扫把打扫一下院子,这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岳父去世,自己接替他每天扫院子的场景。

“哥,这么早哇!”廖朤从屋里出来,揉着眼睛,说,“现在走,还是吃点东西再走!”

“去做饭吧,大姐和姐夫不是都在吗?”姜水清觉得不管你怎么说,家里有外人,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什么呀,我昨晚回来正好碰到他们出门,回家去了!”

姜水清听到这话,直接把扫把扔了,跑到堂屋大姐过去居住的房间,看了,可不是,人去屋空,不过他还是看到了那一大袋子白面。

姜水清愣住了,怎么办,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去找找那个汇款单的吗?算了,看来大姐这是做贼心虚,根本不敢面对这一切,所以才会半夜不辞而别的。

“你们吵架了?”廖朤进来,看到姜水清脸色不好,走过来,拉住他胳膊。姜水清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直接把廖朤胳膊甩了出去,“离我远点!”

廖朤没注意,被甩了老远,幸亏她穿了拖鞋,后退几步站住了,她看看水清,还是问,“谁惹你了,发这么大脾气?”

“没人惹我,我自己惹了我自己,不行吗?”姜水清也不客气,直接把一个晚上的怒气撒在了廖朤的头上。

不过廖朤这次学聪明了,见到水清发这么大脾气,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儿,赶紧从屋子里出去,一个人去了厨房准备早餐。他知道自己娘,自己未来的婆婆,还有那个小妈,都私相授受一个真理,那就是要想管住自己的男人,那就是要管住自己男人的胃。所以,她已经开始准备了,做好一个合格的姜家儿媳妇。

别说,这一招还真灵,不一会儿,饭做好了,廖朤到堂屋来,叫水清出去吃饭,他居然笑了,还小声说了声对不起。廖朤知道这一次她赢了,出门,叫了司机一起吃饭,然后他们出发了。那袋面他没有放在车上。

在公社,汽车停下来,姜水清去打了一个电话,叫方小舟跟自己一起走,没想到方小美接的电话,说是小舟已经去了鼎州,姜水清就觉得这个小舟还挺积极。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姜水清对廖朤说,也对司机说。

“哥,你要去哪儿?”廖朤赶过来问。

“别跟着,别惹我生气!”姜水清这一次没有生气,但是口气非常肯定。

廖朤没有跟过去,只是很想知道到底这个男人在公社还要干什么。他前面走着,远远地她在后面看着。到了邮电局,他进去了,廖朤似乎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不过很快,他又出来,这样反复好几次,最后一次停留时间比较长,廖朤很想过去看看,到底他在里面是干什么,是打长途,国际长途,还是找熟人,还是发包裹。可是最后廖朤还是忍住没过去,只是远远地望着。

姜水清出来,廖朤隐约看到有个男人送他出来,那人看起来面熟,穿了邮递员的衣服,可是她不确定是在哪里见过。

上了车,姜水清说,“先去城里!”

汽车开了半小时,进了城,直接开进城东的一个大院,廖朤这次忍不住就问,“哥,我们来这里干嘛?”

“你看到没有,那个牌子,清水煤炭运销公司,那是我们的公司。这里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村在县里的大本营了!”姜水清说这话有点像是个暴发户的口气。

“老板,真的?”司机也觉得新奇,这次回来的时候还没听说呢,怎么才一个星期不到,就有了这么大变化。

汽车直接开到了办公室门口,贺仙女看到赶紧跑出来,接着身后是两个男孩子,隔着窗户玻璃,廖朤看清楚了,其中一位不是那个吴凡圭的儿子吗?他怎么会也在这里呢?

“小川呢?”见到这些人,姜水清心情大好,因为没有看到小川,就问了一嘴。

“门口没有吗?”贺仙女反问了一句。

这时候,就看到不远处厕所里跑过来一个男孩儿,“姜队长,你来了!”

廖朤看到这么多人,她本来想下车跟大家打个招呼的,这些人虽然不是女孩儿,但是一个村子里一个生产队的,都是认识的,可是不知道为啥,见到这个贺仙女在,她就没有下去。不过只是十来分钟时间,姜水清就带了吴勇出来,这样车上就多了一个人。

“姐,你也在呀?怎么不下去看看?”吴勇一上车,发现廖朤在,先是奇怪,紧接着马上问好。

“我瞌睡,昨天没睡好,在车上打个盹!”廖朤没办法,撒个小慌。不过,她知道这些人今后都算是帮助姜水清干活的。所以站在她的角度,她一定要对他们好一点儿。

回到鼎州,汽车先是开到了理发店,一来是先看一下娘的身体,二来把廖朤放下来。到了,大家下车,水红在,还有山妮儿也在,还有一个真正的理发师,廖朤一下活跃起来,“姐,你怎么在呢?”

“今天不上班,人家山妮儿都想学个手艺,我也想学学!”不知道水红是开玩笑,还是真话。

“老四呢?”

“不是准备新开一家店吗,她去看地方了!”山妮儿就说。

“这么说,娘一个人在家?”姜水清说了一声,赶紧进到后面的生活区。

“哥,等等,我正好也要回去。”水红好久没有见到自己哥哥了,今天碰到她有话讲。而廖朤却是不急,她见到人家兄妹两个出去了,她就留了下来,她想问问山妮儿到底学了点什么。

“你不是要学手艺吗?”姜水清路上就问妹子。

“哥,我开个玩笑还不行吗,你觉得咱妈能同意我学这种下三滥东西吗?就算是妈同意了,我公公婆婆也不会同意的。”

姜水清听了这个话,就站住了,“姜水红,你啥意思?你瞧不起剃头的,还是瞧不起廖静?”

“哥,到底谁是你亲妹子?我说瞧不起理发这个行业了吗?”姜水红见到哥提高了声音,也好不相让,本来她跟着出来是出于好心,可是没想到哥给她戴了这么一顶大帽子。

“这年月,水红,干啥都一样,都是赚钱养家糊口,不存在尊贵卑贱的问题。不要认为咱们家是高干家庭,可就瞧不起别人,这个世界变化很快的,将来说不了会是什么样子呢!”作为哥哥,姜水清说的是真心话。

“哥,我问你,既然你没有看不起他们,可是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接受这个廖朤呢?”姜水清一点思想准备没有,没想到自己亲妹子会这么直接问这样的问题。

“你胡说什么?”

“我前天回家了,咱妈说了,大家都同意你和廖朤的婚事儿,可是就是你不同意,说是你嫌弃人家廖朤的出身,还说当初你娶了她姐就是一个错误,咱妈还偷偷告诉我说是你看上了人家潘月曦?”

“水红,你给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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