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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天明之后,与营中当值的将士一起吃过带鱼肉馅的蒸饼,碎豆汤、烤鱼等时令早食的朱存,也来到了广陵城西门外一处数丈高的大土台上;而在土台的四沿上早已经被用装土的柳框和草袋围了许多城垛一般的掩体来。

而在一座充作阵前指挥中枢的简易壁板信号塔下,露天摆放的左右数行胡床(马扎)便就是每天的阵前例会现场了;在例会开始之前自一名相貌清隽的虞候迎上前来低声禀报道:

“夜间战况已然清点出来了。。各段阵前相继发现弃尸四百五十三具,此外就毫无俘获也没有发现任何伤员了,疑似被当场处决或是带着退走了。。”

“。经过当场排查和检点尸体发现,其中虎口、手背和肘臂上有老茧的仅是少数。武具身甲也大都是老旧之物。初步判断又是一轮骚扰性质的佯攻。。”

“此外,昨夜城中又有百余人自东面水路摸黑潜渡,只是被设置的陷阱、拌索和拦网等物捕获、击杀了大多数;根据事后的足印痕迹仅有十数人得以潜越过界,如今游弋队正在全力追索中。”

而坐在胡床上的朱存,则是一边聆听着一边看着递送上来文书,偶然间才微微点头表示肯定。随后那些相继到场的诸多将校和军吏,也自发肃然低声的落坐下来,却又籍着晨会前的这点空余,与左右交头接耳的攀谈起来。

“我却有些不明白了,为何总要特意留出这一个口子,再随机放开一些漏网之鱼呢?”

“若非如此,城中又怎肯一次次的抢着出来送死呢?”

“这不就是钝刀子割肉的阳谋呼?只要还有所心存侥幸,就自然不会轻易停下。。”

“更何况,城中那些人固然是要籍此骚扰不停,而令本军疲以奔命;却不晓得正中下怀的道理?”

“本军自有对应的章程,那些拦网、沟堑和陷坑、足签,还有埋在地里的满天星,哨位上的快铳手,岂不就是为此准备的么?”

“只要是阵前能够正好以瑕,始终不乱阵脚,就算是城中有多少人也不够送过来寻死的!”

“那就不怕这些漏网之鱼,对于后方有所兹扰么?既然愿为铤而走险,怕不都是其中愚顽执拗的死硬铁杆之辈的”

“事实上,这夜里真正能够漏过去的又有多少,十个八个,还是十多个?”

“督府已经在江北各州推进改造和肃清之法也有月余了吧;就算得以逃过去几个余孽,没了乡土的根基为隐匿和呼应;又与寻常流寇、乱匪有什么区别呢?”

“反倒是这些逃回去的余孽,有机会那些藏匿和蛰伏在乡土中的异己之辈给勾连出来,那才是镇反会和筹备司那边,得以一劳永逸而长治久安的解决之道啊!”

这时朱存也听完了简报,慢慢的抬起头来左右顾盼着巡娑了一遍,当场的嗡嗡声顿然为之一清。然后他的眼光最后落在了坐在前排射生都尉罗念的身上,对方连忙起身拱手道:

“启禀正将,这些日子以来射生各队对于城头对于压制和威慑,堪称的上是卓有成效了。。”

“尤其是各处城门前的土台和高垒,都逐段完成之后,城头守军就更加不堪与我军对射了。。。”

“乃至守敌连夜别修大楯、护牌等物,密密遮掩于城碟之后,以为遮掩和避战手段。。。”

“随后我部亦是改弦更张,就此集中善射好手,开展冷铳冷矢的袭扰作战。。以数人为一组轮番掩藏于台垒,以专打城上露头的将官之属。。”

“而后又在战斗中发现,城头守敌的弓弩既不及我军火铳之远,也不如火器之透彻,遂专以火器小组的打击和袭扰为主,敌军竟然一时无法反制。。,”

“是以,经过多日如此昼夜不息的轮番打击袭扰之后,城头上已然许久未见敢于现身活动的守军了。。其中更是涌现和发觉了一批手眼皆准的铳击好手。。”

“是以,还请正将拨给更多的器械弹药,以为再接再厉呼!”

“火器子药可以保证充足,也可以扩大打击规模,但是直属炮队还是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朱存点点头道。然后,又有来自战斗工程团的校尉汇报到:

“本部对广陵城周边的水文探查,连同对于城下的尝试掘进,再度有所突破和发现了。。。。”

“请求在天长湖决口处重新筑堤以为拦截,进一步降低广陵城内的地下水位;”

“只要将地表水线降到城北几个外流渠口以下,本部就可以开展更进一步的工程作业,将暗壕掘进到护城河内。。。”

“初步估计,可以尝试让城东地势较低的水门和闸道,出现足够大的间隙和缺口。。。。”

“那就先拿出一个周详的条案来,编列好所需的人力和物料投入,仔细和勘探和标定好作业的区域,但不要急着开工和集结人手,以免让城头觉察到什么端倪和风声,有所戒备和对应了就不美了。。”

朱存听到这里再度拍板道:而又有随营的军医官报告新进军中的相对健康状态,以及那些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伤病员,如今可以归队的比例和数量。粮料虞候报告的一旬之内来自江东、上游地区的物资转运和储备情况;轮值的材官虞候报告军中器械和物资消耗的日常基数。。。。。

然而望着这些一丝不苟或是一板正经,而又是年轻少壮占据大多数的面孔,朱存却是难免有些恍然出神起来。因为出了少数几个还算能叫出绰号的熟面孔之外,其中已经看不到多少昔日老部下的身影和存在了。

或者说这些人等因为旧日出身的格局,或是自身性情上的局限性,已经大多数跟不上太平军如今日新月异的蓬勃发展之势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被这些更加得力,也更有才识和活力、干劲的年轻新锐所取代,而逐步退居二三线的位置,或是干脆被荣养起来优裕余生了。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朱存也有类似的隐忧和危机感。虽然按照私底下的传言,作为太平军屈指可数的高层之一,他早已经拥有形同开府建幕的资格。虽然他平时虽然有不少奴仆侍奉,也蓄养了几个协助处理文书的门客,但是这次出阵之际却是一个都没有带上。

而今能够留在他身边的,也只些许有追随多年作为屏护的亲兵,和一些选调自军中专事行走跑腿的年轻虞候、缱从而已。至于日常的粮械训做、风纪纠检,赏罚迁转;自有相应职分和配属的将吏军官分担;而辅佐军机冗务的诸多职责,则是由来自大都督府委派的参谋和参军们所承当起来起来。

所以说他这个统军正将,只要担负起对敌作战的指挥,委派和督促好这些部属的具体工作,并籍此掌握战场局面情况等等主要职能就好了。至少相对传统事无巨细一把抓的主将,朱存这里索要负责的部分,无疑是要相对轻松也省事省心得多。

事实上,在这个过程当中也不是没有人打算投幕与他,乃至追随他自成一个开府建牙的班底;却被朱存给义正言辞的谢绝了。正所谓是他所言:“藩镇为两百年天下纷乱之根源,太平军既然要平定天下再造清平盛世,我辈自当要身为表率而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又怎么能够再开这个先例呢?”

所以这次难得独当一面的淮南攻略当中,他也隐约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因此成为一个风向标,乃至就此为后人开创出一个全新的军事指挥模式,以及相应的战争运作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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