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葛守礼当先开炮,上疏弹劾内阁辅臣不作为,葛守礼作为言官的大头目,当先开火,当然引起了一众麾下小弟们的响应,言官御史们纷纷上疏,弹劾内阁。
随后礼部尚书赵贞吉也上疏弹劾内阁,他认为内阁毫无立场,朝廷现在为此事议论纷纷,内阁却不能坚持立场,导致陛下、太子为此事生嫌隙,都是内阁一帮人尸位素餐,不干人事导致的,点名批评内阁首辅高拱,作为首辅,就应该为此事负责。
被弹劾的最厉害的内阁首辅高拱随即上疏请辞,很多官员都上疏讨论此事,朱载坖对于这些奏疏一概留中,并且送太子朱翊釴处,随后朱载坖召见了东阁大学士张四维,因为朱载坖在内阁辅臣中看了一圈,发现张四维是炼制严阁老的好材料,所以准备和他谈一谈。
张四维到了奉天殿之后,行礼进来,朱载坖直接问道:“卿怎么看当下之事?”
朱载坖问的就是当下封爵的事情,现在此事已经在朝中搞的沸沸扬扬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才行,张四维问道:“陛下要推动此事,不可单论功绩。”
这点确实是朱载坖一直在考虑的,要给李家复爵,更多的要从祖训这些方面去考虑,而非从李庭竹本身来考虑,张四维认为,朱载坖从成祖来论证李家爵位不当废确实是一个方面,但是更加要从太祖的祖训中去寻找依据才行。
张四维提到洪武二十八年太祖有关勋戚的一份诏书,太祖在诏书中说道:“魏国公、曹国公、信国公、西平侯、武定侯恁这几家系皇亲,再后有事,不干法司,问只着亲戚自问,便有死罪也饶了。若是遍数多了,恁自讨分晓理会。”
张四维认为,朱载坖要利用好太祖的这道上谕,朱载坖一下子明白了张四维的意思,按照太祖的祖训,魏国公、曹国公、信国公、西平侯、武定侯都是皇亲,他们应该怎么处理,由皇帝直接负责就行了。并不干法司的事情,朱载坖要利用好这一点,将给曹国公复爵这事与祖训联系到一起来,变成由皇帝自决的事情,这样才能够将此事定下来。
朱载坖对于张四维的上路子还是很欣赏的,朱载坖对张四维说道:“张阁老入阁时日虽短,但是未来必有大用的。”张四维走后,朱载坖遣使慰留首辅高拱,要求高拱回朝理事,同时对于上疏言事的御史予以处分。
随后朱载坖来到文华殿,准备去看看太子,正巧碰到太子妃谭氏给朱翊釴送吃的,谭氏见朱载坖来了,赶紧行礼,朱载坖笑着说道:“不必了,太子无事,朕不过是不想让他牵涉进此事中去。”
谭氏赶紧说道:“陛下之意,太子和臣妾都是深知的。”
朱载坖来到文华殿,朱翊釴赶紧过来行礼,朱载坖笑着说道:“闭门读书的日子不好过吧?”
朱载坖当然知道朱翊釴最近肯定是不好过,毕竟人身自由被限制,在这里看这些陈年旧事,心情怎么着都不会好,朱载坖并没有问朱翊釴看靖难时期的旧档的心得,朱载坖问道:“今日送来的奏疏看到了吧?”
朱翊釴点点头,今日的奏疏可是不少,虽然臣僚们骂的是内阁,但是大家都很清楚,针对的其实这次的封爵事件,朱翊釴说道:“父皇,重论纷纭,还是要慎重啊!”
朱载坖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起来说道:“正是因为他们同声一气,朕才要力推此事,否则日后你的日子就难过咯!”
见朱翊釴一脸不解的看着朱载坖,朱载坖笑着问道:“太子以为,孝宗何等样人主啊?”
朱翊釴说道:“回父皇,孝宗广开言路,虚心纳谏,持法公允,用刑宽松。”
朱翊釴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朱载坖补充了一句:“但无能!”将朱翊釴接下来想说的话全给堵住了,朱翊釴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孝宗在大明皇帝里一向是被看做标杆一样的人物,毕竟有弘治中兴之称嘛,朱翊釴的讲官们也经常要求朱翊釴以孝宗为榜样,不要去学武宗和世宗,尤其是世宗。
结果朱载坖对于孝宗的评价就是两个字,无能,这与讲官们所言无异于大相径庭,朱载坖为朱翊釴细数孝宗为政的缺失,开中法是在孝宗时被破坏了,孝宗时开始的大量圈占皇庄,并且赐予勋臣、外戚、宗藩土地、盐引等物,使得朝廷的盐政遭到极大的破坏。
孝宗对于外戚也极为放任,寿宁侯、建昌侯猖獗一时,直到嘉靖即位才收拾他们,至于军事上的烂事,朱载坖都不愿去提,孝宗时期,朝廷黄册上的人口和土地是最少的,说明什么?说明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大为降低,要是像孝宗这样在中兴两三代的话,大明就可以提前关门了。
所以朱载坖对于孝宗这样的皇帝很不以为然,当然朱载坖也很清楚孝宗为什么会有好名声,因为朝廷对于文官基本上是全盘信任的,在孝宗朝,文官势力得到了极大的增长,彻底压倒了勋臣武将,所以尽管有所谓的弘治中兴,但是朱载坖对于孝宗,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朱载坖直言不讳的说道:“你日后要是想真的垂拱而治,不妨就学学孝宗,你可愿意啊?”
朱翊釴半晌没有说话,朱载坖问道:“你想当什么样的皇帝?是大权在握,名垂青史,还是垂拱而治,任人操弄的皇帝?”
朱翊釴说道:“父皇,儿臣还是想有作为的。”
朱载坖点点头,这才说道:“这就对了嘛,朕叫你看成祖靖难的旧档,看出什么来了吗?”
朱翊釴说道:“儿臣看到了成祖创业之艰难,靖难之间,数度生死一线,信赖天佑,方成大业。”
朱载坖冷笑一声,说道:“天佑?也确实有天佑,不过虽曰天命,岂非人事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