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华正在整理文件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角微微抽动:
“小陈,知道是什么事吗?”
陈静摇了摇头,一缕碎发从她的耳际滑落:
“我也不清楚。今早我刚到办公室,就接到谷书记秘书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看王秘书的语气...好像挺急的。”
许建华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合上手中的钢笔,金属笔帽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好,我知道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许建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
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前,他抬手欲敲门,又停顿了一秒,这才轻轻叩响。
“请进。”
里面传来谷音清冷的声音。
推开门,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入,谷音正伏案批阅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说:“坐。”
许建华在会客椅上坐下,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办公室里的檀香若有若无,墙上挂着的宁静致远字幅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
“谷书记,您找我?”
许建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
谷音终于放下钢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她将一叠文件推到一旁,双手交叠置于桌面:“小许,你是不是卷入何承恕和曹清明的相斗之中了?”
许建华的背脊瞬间绷直,他感到一滴冷汗正顺着后背滑下。窗外的知了突然聒噪起来,刺耳的声音填满了短暂的沉默。
“是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曹市长确实找过我帮忙,何副书记那边也...”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像在斟酌用词。
谷音的目光如x光般扫过他,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实木桌面。
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许建华心上。
办公桌上的绿植投下细碎的阴影,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我不管你是怎么被扯进去的。”
谷音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但应天市需要的是稳定。”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下半年就是换届,这个节骨眼上……”
她突然转身,目光如炬:“容不得半点闪失。”
许建华感到喉咙发紧。
阳光此刻变得刺眼,他眯起眼睛,看到谷音耳边的银丝在光线中闪烁。
桌上的茶杯升起袅袅热气,茶叶在杯底缓缓舒展。
“我明白。”
许建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会处理好。”
他知道,谷音这是在警告他。
甚至他怀疑,自己跟曹清明的交易,以及自己跟梁英的谋划,谷音这位市委书记都知道了!
谷音的表情终于松动,她走回座位时,高跟鞋在地毯上陷出浅浅的凹痕:
“你是个聪明人。”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去吧。”
走出办公室时,许建华的西装内衬已经湿透。
电梯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色,他松了松领带,仿佛这样才能喘过气来。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盯着墙上应天市地图看了许久,突然抓起手机拨号:
“丽秋,月兰,老地方见。现在。”
咖啡厅里,爵士乐慵懒地流淌。
苏丽秋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许建华——他正用勺子机械地搅动着早已凉透的咖啡。
“出什么事了?”
苏丽秋刚落座就急切地问,她的香水味混着咖啡的苦涩在空气中弥漫。
吕月兰紧随其后,她摘下墨镜时,眉头已经拧成了结:
“小许,你脸色很差。”
许建华将事情娓娓道来,说到关键处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刮擦着杯沿。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粘在玻璃上,像块褐色的疤痕。
“谷音书记这是在下最后通牒啊。”
苏丽秋倒吸一口冷气,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吕月兰猛地放下咖啡杯,瓷器碰撞发出刺耳声响:“换届在即,她最怕的就是...”
她突然噤声,警惕地环顾四周。
许建华望向窗外,暮色正在天际蔓延。
路灯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他们三人模糊的倒影。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结又消散:“我们得重新谋划了。”
苏丽秋和吕月兰同时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咖啡厅的灯光昏黄,三人的影子在墙面上拉得很长。
许建华盯着杯中旋转的咖啡泡沫,忽然用指节敲了敲大理石材质的桌面。
“既然谷书记把话挑明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引得苏丽秋和吕月兰都不由自主向前倾身,“我们就得重新评估风险。”
吕月兰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最新消息,省纪委巡视组下周进驻应天市。”
她将屏幕转向二人,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线标注令人心惊:
“何承恕名下的房产,这个月突然变更了三次产权。”
苏丽秋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猛然抬头的动作晃动:“他在转移资产?”
她突然意识到声音太高,急忙用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掩住嘴唇。
窗外一道车灯扫过,照亮许建华眼中闪过的锐光。
他拿起银质小勺,在咖啡杯沿轻敲三下——这是他们早年约定的危险信号。
“曹清明那边呢?他有什么动静?”
他问得漫不经心,眼睛却紧盯着咖啡厅入口。
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正在看报纸,报纸边缘露出半截相机镜头。
吕月兰会意,假装整理头发,实则用手机前置摄像头拍下可疑人影:
“曹市长昨天去了趟省城,名义上是汇报工作,但...”
她将手机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上显示曹清明深夜进入某私人会所的照片。
苏丽秋倒抽一口冷气,香奈儿手链磕在杯碟上发出脆响:
“这是省委张副书记的...”
“嘘——”
许建华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服务员正端着柠檬水走来,年轻女孩的笑容在三人紧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需要续杯吗?”女孩问。
“不用了,谢谢。”
许建华露出公务式的微笑,等服务员走远后立刻沉下脸,
“从现在开始,所有通讯走加密频道。”
他从内袋取出三张磁卡推给二人:“老城区新开的茶室,老板是我们的人。”
吕月兰熟练地将磁卡藏进钱包夹层,忽然压低声音:“小许,你办公室的绿植是不是换了?”
许建华瞳孔骤缩。上周确实有人以“改善空气质量”为由,给所有处级以上干部更换了办公室盆栽。
“微型摄像头?”
苏丽秋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细若蚊蝇。
“不止。”
许建华想起今早看到盆栽土壤有翻动痕迹:“可能还有监听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