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距离墨愿安不过数步,他顿住了步子,不觉间嘶哑出声“小子”
“爹!”
一记稚声,墨愿安大步冲向前者,一把便搂住了面前那双腿。
随着肩膀抖动愈发剧烈,那股情绪再也压不住,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踏实,从未有过的踏实,而也正是这份踏实让他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哭声。
“没出息!”墨书摸着身下的小脑袋,佯装怒意“墨家郎,打碎了牙肚里咽!懂否!”
墨愿安湿润眼眶,不过还是强忍住了哭腔,重重点头“嗯!”
墨书微蹲下身,单手将墨愿安抱在怀里。
看着那张红扑扑,眼睛像水妍,鼻子像自己的小面孔,他笑着伸出手指勾了勾前者鼻子“能耐大发了,还他娘跑到西陆来了”
“嘿嘿”墨愿安咧着嘴,虽说泪珠子还在眼眶打转,脸蛋却笑了起来
“我和小姑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这才走到这儿的!”
期间,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爹,你不是在西云嘛,怎么到这儿来了?”
“仗打完了,爹不回家,还留在西云作甚?”
“嘿嘿,那敢情好,以后爹就能陪我和小姑玩儿了!”
墨书问“陪你和你小姑,一起去点人家夫子的房子?”
墨愿安胡乱抹了几把脸上泪痕,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次是意外,我和小姑本是想着放点儿烟吓唬吓唬那老学究,哪成想来了股妖风,一下子就烧大发了”
墨书瞪眼,两根手指微微一捻,对着前者的脑门儿就是一记脑瓜崩“我看你像老学究!”
墨愿安吃痛揉着脑门儿,脸上却咯咯笑个不停。
“天哥哥!”
后方声音传来,被富大海牵着的墨笑笑小步跑来“天哥哥,饿”
墨书微蹲下身,伸出左手便将墨笑笑抱了起来。
“走!咱去城里吃好的去!”
言罢,他索性连马都不再骑,一手抱一个便向前走去。
“书,书哥!”富大海赶忙追上,吆喝道“离这儿最近的鹅城也还有三十来里路呢!”
“那咋了!老子就爱腿儿着!”
“我……”富大海脚步一顿,整张脸都写满了无语。
怀中,墨笑笑捏着上方的鼻子“天哥哥你又说脏话!”
不等墨书接话,一旁的墨愿安率先接上话茬“小姑,这叫爷们儿,你们女人家家的不懂”
“你说啥?”墨笑笑眼睛一瞪。
墨愿安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便往外瞥去“我,我说小姑长得真好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墨书心情愈发舒畅,不仅脸上笑容没有消退半分,整个人也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至此,三人走在前,后方三千亲骑默默跟随在后。
战旗猎猎,铁蹄沉闷,而这次,也是不祥有始以来第一次这般缓慢行军。
“爹,后面的那些叔叔们真威风,他们就是墨骑嘛?”
“是啊,他们不仅是墨骑,还是墨骑里最厉害的三千骑,你爹我的随行卫队”
“哇,那是不是就跟太爷爷的虎贲卫骑一样,是虎贲里最精锐的将士!”
“不错,可以这么理解”
“小屁孩儿,你知道什么叫墨骑嘛!”
“说得你好像知道似的……”
“你个熊玩意儿,是不以为你爹在这儿,我就不敢拾掇你了?”
“我……”墨愿安偷偷瞄了眼不为所动的墨书,然后很是自然道
“小姑,我觉得吧,我们应该以理服人,不能动不动就拾掇这个,拾掇那个,这样是不对的”
墨笑笑若无其事的晃了晃拳头“可我怎么觉得,有些人就是属于记吃不记打啊?”
“小姑,你不能这么觉得,你要觉得我觉得的觉得,而不是觉得你觉得的觉得”
“你觉你个大棒槌!”
“啊!”
……
伴随着一记吃痛,三人越走越远,笑声越来越长。
相较于往日间那份血腥,那份冰冷泥泞,眼下这份欢声笑语却显得弥足珍贵,至少对墨书而言,确是如此。
短短三十余里路,策马片刻便至,纵是走路至多也不过一个时辰。
队伍却整整从晌午走到了黄昏,不是队伍慢,而是走在前面的那道怀抱两童的身影慢。
期间每一步,墨书都走的格外仔细,生怕一个不小心走快了。
至于先前喊饿的墨笑笑,墨愿安也早已被富大海时不时的上前投喂所填饱了肚子。
黄昏至,夜将近
随着三千亲骑驶至鹅城外,很快,不论是欲要赶着天黑出城的人群还是欲要趁着天黑回家的人流纷纷围聚至城门外。
或是发愣,或是呆立,亦或者低声议论,但不可置否的是几乎所有目光,皆看向了那一面面飘扬在队伍上空的墨麒麟战旗。
那支来自大月的虎狼之师
那支威震百国的杀伐之骑
而今就这般水灵灵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此间震撼,纵言语万千也难表述一二。
“那,那是墨纛!墨屠夫来了!”
不知人群中谁失喊了声,一粗糙汉子面色剧变,当即便捂住了身旁妇人的嘴。
人群前列,一女童指着不远处那匹战马上的两道小身影,满脸羡慕“爹爹,我也想和他们一样,坐在那大马上”
“乖,等回家了爹爹给你做水鱼儿吃”消瘦男人笑着摸了摸身下的小脑袋,只是笑容中却难掩苦涩。
女童好像察觉出了什么,抬头笑着道“要是天天有爹爹做的水鱼儿吃,阿哝一辈子不坐大马都行”
消瘦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又一次摸了摸身下的小脑袋。
城下,一值守老卒连忙小跑上前,继而单膝跪地,抱拳俯首“卑职!见过天公子!”
马背上,墨书有些意外“你识得我?”
值守老卒不着痕迹瞥了眼前者上方的那面墨纛,随即正色接话“天公子神勇无二,英姿无双!这普天之下,哪个敢不识天公子真身!”
墨笑笑回头看向墨书“天哥哥,他这是在拍马屁吗?”
坐在墨笑笑身前的墨愿安接上话茬“小姑,你应该说,这个伯伯就是在拍马屁”
两道童声落下,值守老卒明显身躯一颤,不仅头越来越低,就是后背处也瞬间被冷汗所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