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沈眉庄一改往日的病弱之态，频频带着胧月公主在御花园里嬉戏玩耍。
皇上的赏赐如流水般的涌入了永和宫，反而对主人一直称病的钟粹宫那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安陵容小憩起来，看向宝鹊。
“今日惠妃可又带着胧月出门了？”
“回主子，惠妃娘娘带着胧月公主去了景仁宫。听说皇上也在那里看书，还带着胧月公主读了一会儿书。”
宝鹊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皇上跟着她们回了永和宫，听说要在那里用晚膳。”
这消息是从前头传过来的，皇上让身边的人走了一趟尚书房，今日他无暇检查三位阿哥的功课，让他们不要跑空了。
“奴婢斗胆猜测惠妃娘娘带着胧月公主里里外外地折腾，就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怜惜。”
安陵容是了解沈眉庄身体状况，对她想要做什么也有所猜测。
“她总算是清醒了。”
沈眉庄应该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为族里做些什么。
如同前世的她一样，闭眼前还记挂着母亲。
在深宫里的几乎都是可怜人，或走投无路，或为了家族不得不卷入纷争之中。
若是沈眉庄一入宫起，就放软了腰肢，她绝对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但若是她真的那样做了，便不再是那个“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沈眉庄了。
“宝鹊，让咱们的人盯着永和宫那边。若是惠妃不做危及永寿宫之事，其它的时候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是，奴婢明白。”
只要惠妃不糊涂，她很乐意帮忙给其它人添堵。
贞妃可真不是个东西，还特意绕到瓜尔佳氏殒命之地告知皇上发落其家族的消息。
这是要让人死后还不得安宁啊。
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说她这一恶心人的行径。
安陵容微微转动小拇指上的护甲，压低声音开口。
“钟粹宫可有什么异动？”
甄嬛在滴血验亲后顺势病倒，钟粹宫里一时间好似安静了下来。
但她知道吃了大亏的崔槿汐肯定不会安分下来。
宝鹊一想到这个，就笑出了声儿。
“主子，崔槿汐昧下了贞妃退还给果郡王的银票，又用这些银票雇佣杀手出了京城。”
“底下人发现阿晋也带着人出了城。”
“这两拨儿人好像都是冲着才离京不久的甄家夫妻去的。”
“好，本宫知道了。这等打打杀杀之事就别让底下人参与了。”
安陵容郑重地吩咐。
她手底下养个人不容易，万万不能因着看热闹而折了进去。
“短短半年内，皇上膝下又多出来三位阿哥，本宫怕有人对阿哥所那边伸手，你让人盯紧一些。若有任何异常，立即报到本宫这里。”
她再通过宝鹅之口传向养心殿。
皇上既为人父，那就得为孩子考虑周全。
此时被安陵容记挂着的皇上正在永和宫的后院看着胧月放纸鸢，在他三米开外的地方坐着沈眉庄。
暖黄色的阳光洒满大地，金色的光线跳跃在小姑娘的发间，为她平添了几分罕见的灵动与俏皮。
“惠妃，胧月比从前活泼了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
目光一直停留在胧月身上的沈眉庄温婉一笑。
“皇上，从前是臣妾想差了。臣妾一直想将胧月培养成淑和公主那样温柔贤淑的，近几个月来才发现孩子是有自己的天性的，应当放手让她成长。”
皇上连姿势都没变，饶有兴致的问道。
“哦？惠妃如今盼着胧月往后长成个什么样子的？”
“皇上，臣妾斗胆求您一件事。”
沈眉庄起身跪在了地上。
“臣妾醒悟得太晚，让胧月这孩子吃了不少苦。臣妾求皇上让她至少在出嫁前过得肆意畅快些。”
皇家的公主逃不掉联姻的命运，大多远嫁蒙古各部。
其中有不少公主莫名其妙地病逝了，京城这边明知道其中有猫腻，但也无可奈何。
下一个公主还是会被送出去联姻。
沈眉庄对胧月有愧，这可能是自己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胧月老远看到额娘跪在地上，连忙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噔噔噔”小跑过来跪在了沈眉庄的旁边。
“女儿给皇阿玛请安！”
她的小手悄悄的碰了碰身侧之人冰凉的手，眼中满是关切。
沈眉庄回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皇上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不禁一软。
“你们都起来吧。”
“惠妃，胧月没枉费你对她的疼爱。”
“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沈眉庄起来前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
皇上将胧月扶起来，温声解释。
“皇贵妃曾经说过，祖宗是在马背上叱咤风云的，皇家的公主也不能堕了祖先的威风。若是胧月愿意，可以跟着昭华和安乐一同习武。”
皇家的公主永久留在蒙古各部的不在少数，皇上想起被人代笔安慰丧妻驸马的信件，心中就憋闷不已。
也许容儿说得对，要将皇家的公主教得厉害些。
“女儿多谢皇阿玛。”
胧月欣喜地应下后才反应过来。
她用余光瞟向额娘，发现对方正对着自己笑呢。
额娘这一年来待她可真好，胧月笑弯了眉毛。
沈眉庄伸手取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她头上的絮絮，贴心的提醒。
“你的纸鸢越飞越高了，快过去拿着吧。”
胧月如今的生活也是年幼的她所向往的。
只不过岁月太无情，将人打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沈眉庄才落座，皇上就冷不丁地问道。
“惠妃求朕让胧月过得肆意快活些，幼时的你可曾肆意快活过？”
“回皇上，臣妾......”
沈眉庄的目光瞟向遥远的天际，眼中闪过一丝缅怀，“臣妾有父母兄长的呵护，已是万幸。”
“朕听闻你幼时曾在外祖家住过一些时日，那时......”
沈眉庄轻笑一声，好似没听出来皇上话语中的打探。
“臣妾的母亲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娇宠长大的孩子，他们自然待臣妾好。”
“况且臣妾那时结识了嬛儿，虽说我比她略长一些，但嬛儿是个要强的性子，处处关照我。”
皇上像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
“年幼的贞妃是如何要强的？”
“臣妾记得最开始时，嬛儿同我是一起学琴的。只女先生说了一句，她的琴略带匠气。她便在私下里用功，每日练到半夜。直到得了先生的夸奖，才愿意带着臣妾和胡同里的孩子们玩耍。”
沈眉庄笑着说起曾经的往事，只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