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镇隶属于桐县,是清棠公主的辖地。
早年为了静养,公主在桐县往东八十里的沧澜山脚下建了所翠峰别苑。
别苑依山傍水,远离尘世喧嚣,不同于公主府的恢宏大气,富丽堂皇,翠峰别苑移步易景,亭台楼榭设计精妙,胜在一个“雅”字。
自古帝王家大兴土木,苦的都是平民老百姓,榨取无数民脂民膏建成的翠峰别苑,不过是清棠公主众多别府外院中毫不起眼的一间。
她所谓的“静养”,也不过是在此地住了三个月,此后,便不再踏足。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了清棠公主的翠峰别苑,反倒成了别苑管事冯伯文的安乐窝。
冯伯文贪恋女色,一共娶了八房妻妾,除去姿色平平,却对他助益颇多的正妻徐氏,七房小妾个个年轻貌美。
美人总是惹人垂涎,冯伯文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冯仲远是首当其冲,他趁着兄长有事外出,意欲轻薄出身梨园的秦婉玉。
岂料,声似黄鹂,媚眼勾人的秦婉玉却是个烈性子,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冯仲远头一回踢到了铁板。
秦婉玉誓死不从,不但拿剪刀刺伤了冯仲远,还跑出去要投湖自尽,闹出好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徐氏。
徐氏早就看不惯这个只知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的小叔子,眼下闹出这等丑事,翠峰别苑是再容不下他。
有了徐氏的推波助澜,大发雷霆的冯伯文一气之下将弟弟“发配”到桐县,还给他找了份巡城小吏的“苦差事”。
可惜冯仲远是一点苦头也没吃着,县衙的张师爷消息灵通,听说新来的巡城小吏是冯管事的亲弟弟,上赶着巴结他。
张师爷阔绰得很,天天请冯仲远出去喝酒吃肉,被兄长断了银钱的冯仲远还来不及为三餐发愁,就跟着张师爷逛遍了桐县大大小小的酒楼。
二人臭味相投,很快便称兄道弟,好得穿一条裤子。
张师爷脑子活泛,联合冯仲远,编造出各种子虚乌有的事,他俩胆子也大,打着清棠公主的名号,在桐县境内大肆敛财,鱼肉乡民。
不被允许直视公主容颜的冯仲远,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公主面前的红人,是她的心腹,还说自己是公主安插在桐县的眼线,目的是为她监察巡视,扫除叛逆。
冯仲远搬出清棠公主这尊大佛,莫说寻常百姓了,便是县老爷都对他忌惮三分。
宋石青和师父李岳都是县衙门的巡城小吏,冯仲远没来之前,资历最深的李岳算半个管事的,负责一些琐碎事务和日常调度。
冯仲远来了之后,自是不肯受人管束,便开始揽权,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悉数揽了过去。
他揽了权还要揽人。
大多数小吏都不敢得罪他,顺势归到冯仲远麾下,以他马首是瞻,却也有几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李岳是根老油条,见人三分笑,礼貌又客套,将“好好好”“是是是”挂在嘴边,可对于冯仲远的指派却又能钻到空子,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吃哑巴亏。
宋石青年纪还小,学不来师父那一套油滑,他脾气又倔,嘴巴也硬,几次三番地公然对抗冯仲远,着实吃了些苦头。
李岳时常劝他忍耐,可毛头小子宋石青偏又学会了拿师父的“好好好”“是是是”来敷衍他,李岳也是无奈得很。
冯仲远来桐县不过一年多,犯下的恶行却是罄竹难书,开店的掌柜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平日里孝敬的银钱一分不能少,逢年过节还得给他送份大礼。
可贪婪是无底线的,他但凡瞧见你铺子里有点值钱的玩意儿,还要巧取豪夺,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当然,最最可恨的是,冯仲远不光惦记人钱财,还惦记人家里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就连宋金花这样剽悍又泼辣的,都因容貌还算标致,被冯仲远的污言秽语调戏过。
那一回闹得还挺大,宋金花去厨房拿了把锋利的剁骨刀,冲出来要跟他拼命。
真遇上这种能豁出去命去的,冯仲远也怵,幸好老掌柜在店里,跑过来死命地拦住了女儿。
兼之老掌柜和县老爷有几分交情,平日里又给了张师爷不少好处,多番劝和下,冯仲远撂下几句狠话,也就顺台阶下了。
可他在宋金花这儿,确确实实又吃了回瘪,他轻易咽不下这口气,从小吏那儿得知了宋金花和宋石青的关系,冯仲远找到了打击报复的对象,便把气撒在宋石青身上,变本加厉地折腾他。
有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必然要分派给他,办成了功劳不是他的,可若是搞砸了,罚俸挨板子也是常有的事。
宋石青虽有些孩子气,却也知道为家人着想,他时常跟师父抱怨,私下里说些冯仲远的坏话,幼稚地诅咒他喝凉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给雷劈死。
却不会在宋金花面前多说一个字,便是堂姐问起,也总是报喜不报忧,嘻嘻哈哈地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