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东君顶着严寒返回了天阙。
“正如殿下所料的那般,是他的手笔。”东君向九微回禀。
“属下已经命云逸去审了。”东君单膝跪下,“是属下失职,请殿主责罚。”
“与你无关。”九微问起了一下厘清的伤势:“厘清如何了?”
“已无大碍。只是……”
“刺伤公子的匕首上涂有剧毒,公子至今还未清醒,似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公子伤在腰腹部,不宜来回折腾,眼下还在山下分堂那边。”
“……”东君斟酌片刻试探道:“殿下可要下山?”亲自探望。
九微如何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说起来,三年之期已到,有些事也该着手处理了。
“既如此……”九微沉吟片刻,“那便让他且在山下安心养伤吧。”
没说去,却也没说不去。
东君见他不欲多言,也没再多说什么,行礼告退。
……
偌大的寝殿里,侍从早已退下,只剩九微一人。
这些天,叶锦调整了药方,其中一些药草药性中和后致使人疲惫、乏力。
叶锦特意交代了叫他不要逞强,累了就休息。
可眼下长夜漫漫,九微坐在烛火旁,神色疲惫却无丝毫睡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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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山下——
叶锦颇为头疼的听着里面穿出来的动静——
就听屋里头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以及骂声“出去,都滚出去……”
叶锦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余光瞥见人影,叶锦侧目看去。
“竟然真的下山了?!”
对于九微的到了,叶锦是既惊讶又不惊讶,只能说早有预料。
九微身姿欣长,披着一件蓝白相见的狐裘披在分堂堂主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殿下来的正好,公子他……”
叶锦一挑眉还欲说些什么,只听哐当一声,门开了又合。
伺候的人全被撵了出来,药侍更是额头烫红了一片,就连衣襟上也撒了不少药汤,看着很是狼狈。
“堂主,公子他……”
“罢了,去再端一碗药给……殿下,”叶锦叹了口气,“我们不受人待见,眼下只能靠殿下了。”
“怎么回事?”九微蹙眉。
“公子本就心境不稳,眼下恐再生心魔。”叶锦正色道:“殿下一会儿进去……尽量别刺激他。”
……
侍女将门打开,待九微跨入屋内后又将门掩上。
“厘清?”
九微向前走了几步,险些碰到桌边的板凳,也没听到厘清动静,只能开口寻问。
是殿下!
原本抱膝而坐 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的厘清猛然抬头,连鞋袜也没顾上穿,直接朝九微扑了过去。
赤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架不住厘清脚步密集急切。
九微闻声,调转方向向前没走几步,便被人一把飞扑抱住。
一时之间,九微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脚跟。
“你……”
“殿下!”
“……”九微僵硬着脊背,试图让他先松手,“先松……”
一听这话,厘清边是摇头边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殿下……”
厘清下巴抵在九微肩头,温热的鼻息多半喷洒在肩颈那处皮肉上。
九微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一来是他的确不喜与人旁人靠的太近,二来既伤在腰腹,这般动作岂非致使伤口再度撕裂。
“殿下……”正欲出声制止,厘清抬头看他,声音不自觉夹杂着些许委屈。
九微:“……”
九微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心下无奈——自己果真不该来的,可眼下也不好再退开他。
想起叶锦说尽量要能刺激到他,九微不得不尝试委婉一点。
“先躺回床上……以免伤上加伤。”
九微没有哄人的经验,语气显得格外生硬 。
索性,厘清也不计较。感受我腰间的力度消失,九微松了口气。
……
“殿下……”
厘清平躺在床上,抬头眼巴巴望着他。
即便看不到,光听语气,也知道他在委屈。
九微不说话,厘清伸出手指试探着蹭到了他宽大的衣袖。
见九微似无所觉察,厘清便大着胆子将那衣角攥进拳头里。
“觉得委屈?”九微默许了他的小动作,声音却沉如击玉。
“……可那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厘清声音轻而沉闷。
明明只是一个孩童,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为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杀入工具?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啊……
厘清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害怕?”
厘清正要反驳,听到九微继续说下去。
“可眼下你所经历这些,不过是凡尘俗世里最微不足道的残忍之处罢了。”
九微将一切道破:“刀剑之伤,或可加以防范,可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届时你又当如何存身立世?”
“……”
“我……知道了。”
即便听出少年声音中的彷徨不安,九微也没有出言安慰。
他既选择入世,此刻也便只能学着接受。
不能接受也要接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在屋里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九微便抽出自己的衣袖,起身准备离开。
走之前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记得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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