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他们，叶子在楼上。”
门打开后，花念的侧脸刚好出现，不过一天的时间他似乎憔悴了很多，一向被高高扎起的马尾也散了下来虚虚遮掩住眉眼。但他却像平日里那样毫不在意自己的状况。
琮临千里迢迢从无梦城赶来也是风尘仆仆，他向花念敬礼后按照他的指示去了六楼。不等韩澄澜结结巴巴地吐不出一句话，花念转身站在门口但却不进去。
“你……”
“给我一个结果。”他的话显而易见的减少了，也没心情再和刚回来的夏萧调笑两句。
没人敢再在花念身上开玩笑，由夏萧提出的方案也由他向花念解释。察觉到这群人对自己的顾虑后，花念倒是不客气直接揽下了前锋的职责。
“可以，我收拾诺瓦。前提是你们要把曹昭引到无梦城去。”
“什么时间？”不再多问缘由，韩澄澜自觉地问道。
“两天后。”
“能行，我明天就去找他。”
琮临已经从电梯里连棺椁一起运走了叶哲，花念见状也不多留，直言自己要回无梦城，没什么大事不要找他。
“还有，你想清楚再和我说，”走之前花念特意看向夏萧，也不知此刻他在夏萧眼中是什么模样，“直接杀了还是留个活口？”
他离开的干脆，仿佛失了所有的留恋一般。韩澄澜靠在栏杆上看着花念的身影彻底消失，突然遗憾以后再也瞧不见向阳的桔梗了。
“看样子，他要开杀戒了？”韩澄澜的语气谈不上期待，反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平淡。
夏萧一直望着上空运转从未停歇的占星仪，微微张嘴：“杀吧，让他好好泄愤。”
月长熙愣了一下，他从未听过夏萧如此认可杀戮。意识到他惊讶疑惑的眼神，韩澄澜便替他问了出来：“那你呢？”
“你问问长熙呢？要不要留几个陪他回新星球？”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韩澄澜看着月长熙慌忙摆手的模样不由得摇着头下楼去。
他可再不想站他俩中间当电灯泡了：“得了，你们慢慢商量。我先去北蓟州看看，后面有事直接去无梦城找我。”
月长熙缓了一阵，突然发觉韩澄澜一走他也没法和夏萧交流啊？忙不迭地他小跑着追着对方到二楼，却在韩澄澜转身看他的时候卡住了话匣子。
就好像他也不是在担心这件事，他只是突然有一种预感：这样随意的分别或许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直到最后还是韩澄澜先开口，月长熙总觉得他在重明塔送走喻泽绫之后整个人透彻了不少。
“月长熙，”韩澄澜就像猜的透月长熙在想什么一样，就连夏萧也侧靠在四楼安静地目送他，“你们要照顾好彼此。”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正要辞职搬家的保姆一样婆婆妈妈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们，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向月长熙身后的修行空间。
恍然间，他似乎又想起了最初的时光。那个时候大家心里很少藏着事情：花念会在门口嘲笑自己的狼狈，月长熙会怒斥花念但其实两个人都咋咋呼呼的，夏萧会定期检查所有人的命星保证安全，叶哲偶尔也会头疼被月长熙偷偷拿去买小笼包的公账，喻泽绫在的时间会一个人在五楼露台荡秋千，站在那儿他就能看见鲜艳的花田和闲来无事喂猫的002。
而他韩澄澜就算是没有那段执意找回的记忆，也会一点一点的融入无梦眠，被那些个不受世俗禁锢的心温暖。
现在的他已经很习惯给这群家伙找补了，他看见月长熙半天憋不出一句告别的话，也在心里默默笑对方才是他们之中最纯粹的那个。
“放心吧，”韩澄澜提高了音量，夏萧也随之微微抬眼，“我不会让他再把自己搭进去的！”
“你们也是！”
反正无梦眠里也没人会笑他幼稚了，便像个对着群山诉诸理想的旅客一样大喊了两声。
走之前他还特意也给002打了声招呼，虽然它最近都只会安静地在前台工作，但却像喻泽绫特意留下的眷恋，替那人瞧着无梦眠与启明星的未来。
“前辈，我们……”明知夏萧听不到看不见他，但月长熙还是站在他身边。
“长熙，”夏萧猜他应该已经走到了自己身侧，于是他仰望着占星仪，“我们去把门前的广场清空吧，在那里重新设置传送阵，目的地就定在螣城。”
“明白了。”不需要夏萧多言月长熙能懂这个地点的意义。
他也和夏萧一样理解：哪怕那群即将前往新世界的人此前并不认识喻泽绫，也必须在最后一刻让他们明白，这条染血的生路是无梦眠所有人拼尽全力、献祭生命铺就的。
「KELt-9617-F行星」
“睡醒了？”约莫八个希里时后冥刹推门而入才看到匆匆穿衣准备出门的诺瓦。
“嗯。”
“这么着急？不多休息会？”看诺瓦的模样怕是没心情吃饭了，索性冥刹就折返出去把饭菜喂了笼子里的食肉鸢。
诺瓦出门后倒是毫不嫌弃地从冥刹手里夺下仅剩的肉脯：“睡太多了脑袋晕。沃德呢？”
“噗呲，”冥刹一边安慰着没吃到最后一片肉的食肉鸢，一边笑诺瓦这一睡堪比不省人事，“可是你为了夏萧把他气跑的，不关我的事。”
“他回去了？”
“算是吧，象谷最近肯定会盯着启明星没空去m-b-G主星，他惯是会找避难所的。”冥刹逗着鸟儿，对沃德向来都是一副不担心的模样。
“……那我不是完了。”
“对啊，你完了，竹马先生，”被诺瓦眼神勒令不许学沃德说话之后，冥刹耸了耸肩毫不在意，“我们的小动作瞒不住象谷。他大概已经猜的到你昨晚一宿没睡，花了不少精力用「时空」保护那颗星球不被其它领主发现的事。”
冥刹顿了一下，他对诺瓦接下来的行程感到堪忧：“你要去找夏萧对吧？但那样只会让你的墓碑成形的更快。”
“谁告诉你我要去找他了？”诺瓦回头勾唇微笑，像扳回一局一样对冥刹扬了扬下巴，“我去给启明星送几架客运飞船。当然，是以「父亲」的名义。”
“……你小子，”冥刹难得这么称呼他，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挽回不了诺瓦执着的心意，“行吧，表现好些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诺瓦最后一次回头，看着这位曾经和自己在KELt-9617-F行星的监狱里摸爬滚打的竹马：“哼哼，那就记得你当年的话，别想着反悔。”
诺瓦口中的话无非是小时候的戏言。
冥刹那时候没有名字，只有监狱里的编号“No.1002”。他在监狱里遇到了改造成功的诺瓦，但他还不是领主，只是一个背负着“母亲是叛贼”罪名的小孩。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听说了权柄并想得到它。典狱长笑他们幼稚，但当晚他们就决定踩着那群死囚的尸体闯到「父亲」面前去。虽然最后在监狱门口迎接他们的不是「父亲」，是苏沐。
而那句话只是那晚突发奇想的拉勾誓言：
『待会谁要是死了，另一个人先闯出去拿到权柄，然后要记得回来——替他收尸。』
冥刹独自站在鸟笼前揉了一把食肉鸢的小脑袋：“我已经有资格替你收尸了。”
“所以，放心去创造一颗属于你们自己的星星吧，我的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