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礼十九年,冬月初七,宜嫁娶、订盟、采纳、祭祀、祈福、移徙、入宅;忌开市、安葬!
果真是好日子!
一大早,景陈伍翻着老黄历!口中喃喃自语,面上从始至终,笑意不减反增!
府中一切准备妥当,只待未来少夫人,他们的云小姐入京!
太师府府中,众人人人穿了新衣新鞋,有胡子的刮了胡,头发个个梳得整齐平稳!一大早,众人站在院中,经过景南肆检察后才过关!
府中,大门到后院,旮旯角落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后门角落那盆盆栽,叶子都擦得清绿平亮!府中熏了香!主院随处可落坐的地方,都有备了软垫!
这一切,只待下午入京都的云景!
今日朝中来了远客,太子接待,景辰走不开!清早,出门时,交代了一遍又一遍事项!
“少主,您放心!小姐是我们景家未来主母,我们定是不会、也不敢丝毫怠慢!”
景小五行了个礼,难得的慎重道!
“说是酉时左右会从南门入城,你与景小肆早些去南门候着!”一边穿衣衫一边吩咐着!
“待我忙完,我就尽快赶回来!”
处理完,赶在酉时前回来,正好可以接景儿!
“少主,若时间紧迫,要不,到时您直接回府里!”下朝回来,好歹要梳理一番,换个衣衫!久别重逢,印象最重要!
“也好!”挂了帕子,抬步向偏厅而去!
“让府中,就着我昨日安排清单算好时辰,安顿好!”
随便吃了点早食,去小隔间净了手,漱了口!微整理一番,两人上了马车!
“房中火炉提前烧着,别省!”
“是!”放心吧,少主,咱府有的是钱,老太爷特意修了书信来!小小姐入京后,不能有丝怠慢!
一切规格按当家主母来!吃穿用度,按最高规格!
信中,还说了,谁惹小姐生气,谁就得死!
景儿小姐,他们看着长大的人!
云景小姐,三岁开始,景家众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景家在外的世仆,这些年可没少在外,四处找药寻医!
从小风一吹就生病的娇小姐,到现在活蹦乱跳,活灵活现,与常人身体无异!那基本上,都是景家散了千万金银调养出来的!
现在他还记得,正礼八年,凛冬,刚满七岁的景小姐,当时连着三天高烧不退,人也烧糊涂了。云府当时,众人乱了阵脚,还是老太爷让上上一代的景八爷,从南安寻了一年过花甲的老医快马加鞭的赶回风城!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少主开始学那岐黄之术!
记得景二说,当时,七岁的景小姐烧得稀里糊涂,拉着少主,软软糯糯的说:她在天上,看到了长得十分好看的小哥哥!
才十四岁的景辰居然记上了心!
问她有多好看?
云景说:就十分好看,半挽着发,着白白的衣衫!
烧到第三天时,周边能找的名医都看了个遍!
都说,听天由命!
急得两府众人天天食不下饭!
那烧糊涂的景小姐,一直说着糊话!
到了下午酉时,居然抓着景辰的手说:’我如果没了,你以后不能对别人好!不能对别人笑!‘
景辰拉着她手,点着头,可嘴上却说:要找个比她还好看的小姑娘,天天带她去吃各种甜品!早晚天天抱着她,出去四处玩!他院子妃榻和床也只给那小姑娘睡!他俩养的尺玉,也让它作别的小姑娘姐姐!
听他这般说,气得在一旁的云淡差点将他扔出去!
要不是云景娘亲在一旁瞪着捞袖子的他,估摸着,当时那会的景辰,早挨被扔出云府了!
云景委屈得很,撅着嘴,半响狠狠道:’等我好了,我再也不找你玩了,再也不喜欢你了!‘
说着居然罕见的有力气掷开手!
一个七岁,一个十四,从酉时一刻闹到酉时末!
众人想把景辰赶出去,发烧的云景居然还不愿!
一大家子,就在一旁看着,俩平常重话都不说的人,居然罕见的吵起了架!
景老太爷,让景辰让着点,可他就不!
要不是云景不依,那会的景辰老早被众人揍得皮开肉绽了!
不过景辰也细心,嘴拌着,可他手没停过,一边倒温水给云景喝,一边怼着!
云景开始不喝,他就说:不喝正好,气没了,他立马就去寻个比她好看的小姑娘回来!
这一气,小丫头不依了,脸还烧得透红,头还痛着,就小大人般端着喝了去!
吵到最后,云景吵不过了,就抓着景辰衣领,去打他!
那一次,听说,云景骑着景辰打,头发给他抓得稀乱,众人想去拉,又不敢,因为两个都不让!
十四岁的景辰,那次被七岁的云景抓得头发乱成一团!脸上,让她咬了两口血印!
最有意思的是云景骑着打他时,景辰居然还不忘用一手扶着她!
齐氏见自家女儿那凶悍模样,将头转至一边!这般乖乖巧巧,说话从来不大小声的娇娇女儿,生病发烧后,居然这般凶猛?
悄悄看了眼自家夫君与祖父,从刚开始的担忧,变成了为那少年担忧!
景老太爷,她没好意思看!毕竟自家女儿过分了,虽然在病中,可瞧那战斗力!她真的没眼看!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景辰依着她,让着她!
齐氏叹了口气,这丫头,发个烧,性子居然这般凶猛!看来,这火爆性子,是平常隐藏得好!她真不敢想象,如若这丫头长大后,顶着一张仙女样脸,凶神恶煞的打着某着人!
反正闹到最后,是景辰抱着她,喂了一大碗盐水,给她整理了头发!左右脸颊各顶一口牙印,给她擦了泪痕!哄着她莫哭!
又道了歉,又是给了保证!
保证,从今往后,不对别的姑娘笑,也不对别的姑娘好!
云景不信!
闹了快一个时辰了,众人也担心!
云淡说可以作担保人,云景也不理她,似又要哭,景辰急了,顶着一头乱丝转头望着正与云老太爷喝着茶的景老太爷!
景老太爷见自家一向纤尘不染的孙子,硬是没忍住,微侧头与云老太爷憋着笑!
怕再闹,又严重了,喝了口茶,沉声道:’景儿啊,放心吧,景爷爷作担保!‘
有了景老太爷做担保,云景不再落泪!众人也齐齐松了口气!
齐妈妈端了汤药,示意景辰喂些!
好言好语哄她吃了汤药,又低声作了保证!云景才沉沉睡去!
见他这模样,齐氏有些不好意思!示意景辰先去隔间梳整一番!
景辰点了点头,在云景隔间稍整一番!一出房门,正好碰到自家祖父与云老太爷!
望着自家孙子脸上那两口牙印!景老太爷嘴角微抽了抽,轻哼一声,抬步与一脸不好意思的云风走了!
说来也奇怪,戌时一刻不到,原本还发着烧的云景,突然出了一身大汗,听说那汗水流得,好似如浸在水中般!
屋里烤着火,换了衣服!戌时中,烧居然奇迹般的退了下来!
第二天云景明显好了许多,烧退了,可那张脸白得没丝颜色!南安的老医中午到的风城,开了药,这一调就调了两年!
也从那时开始,景辰开始拿起了医书!旁人不知道,可景园众人都知道,少主是不想正礼八年临冬的事再出现!
景二与景南肆吃过午饭就在南城城门外等着!
从午时等到酉时二刻!终于,见到了那如普通商贾的双匹马车!
“小姐,小姐,快入京都南城门了!”四个丫头语中满含激动!轻撩窗纱一角,望着不远处三十多尺的城墙!
果然,皇城下,连城墙都比风城高上许多!
街头随处可见京官儿的皇城,花钱如流水的京都!
久闻皇城下的京都,繁华似锦!
秋实拿了提前备好的银丝暗花白面纱,缓缓给云景戴上!
华丽丝绸宽袖斜襟长裙,面纱半遮,眉眼之间透着一种婉约之美,微仰着脸,黑眸闪闪,面纱虽遮,不用看,秋实也知道,自家小姐嘴角勾着。
纱影下,仿佛雾中仙子,引人遐想!
酉时三刻,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一抹金黄。普通似商贾的马车踏入京都城门外二三十米,景二、景四大步至马车前,双双对着车内行了个礼!一跃便落在云三、齐大个身后的车辕上!
繁华街道,两侧商贩纷纷叫卖,行人络绎不绝。车厢内,一群难得出来见世面的小丫头,眼中流露出对这座城的好奇与期待。
马车渐入京都中心,街景愈发繁华!
云景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心中好奇,探出盈白纤细,轻轻微掀车窗薄帘子,好奇的窥视着人人羡慕的皇城风貌。
又过两三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片喧嚣声,一家又一家热闹的酒楼……
望着窗外的夜景,恍若置身仙境。
“小姐,再过两条街便是太师府!”云六,一边与四季为云景整理仪容,一边不紧不慢轻声对云景道!
秋实半跪为云景穿上鞋,为她理了理裙摆!
冬雪为她整理着头发!
其实用不着,今日一路从长宁城过来,一个时辰前,这几人就为她整理过的!再说,就算她们不整理,她一身衣衫照样的整洁工整!头发照样不乱!
几人稍稍整顿好,齐齐行了个礼,掀开车帘,缓缓退了出去!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车辆慢慢驶过长街,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
车辆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拉车的两匹马,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唱唱敲击着地面,城中街道行人小几群,商户前门庭若市,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略显低闷!
几经转弯,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疆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马车“格拉”“格拉”响着,慢慢的,只听到那繁华噪杂声骤远,车顿,安静一片!
搬凳声,脚步声,随后,车帘掀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袍眸光灼灼,唇角上扬!两人四目相对!
“景儿,辛苦了!”景辰眸中带笑,先开了口!
“嗯!景辰哥哥!”的确没在家中舒服!
她还想伸手,说:景辰哥哥抱抱!
可,这是京都,且他们已长大!外面还有一群侍从呢!
她,那点小心思,他怎会不懂,头微侧!
便听见,半开车帘外,齐齐声道:“恭迎景儿小姐,景儿小姐安!”
这般阵式,云景着实有些愣了!面上一红,微低眸!
“都下去吧!明早一早过来礼拜!”
“是!”
一阵沙沙声!景辰两步入了车内,身往前一倾,那满面粉意的娇娇,已被抱了起来!
“景辰哥哥!”这是京都,他干嘛这般大胆?
“乖,现在寒气重!”走了这般久,可还有力气?
不管了,反正她也懒得走,随心所欲多好!
这几月,两人通了好几封信!几次她都在信中勾他!敢作就要敢当,缩头缩脑可不是她云景风格!
双手环上他颈,满脸粉意,将头藏入他胸口处!
府中灯火通明!
“景哥哥!”
“嗯!”
“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虽然她懒得步行!可刚来,就这般,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过矫情了?
“乖,我想抱!”
什么叫你想抱?
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云景猛的抬头,望着抱着自己大步流星的景辰!
是他没错!可,咋就学坏了?
“乖,到了!”
什么到了?云景不解,人已落入一软妃榻之上!
原来是到住的地方了!
看来,是自己乱想了!
云景略显尴尬,小嘴一抿,想润口口水,一盏茶递了来!
随手接过!旁边的人,骨节分明的细长,轻轻将她面纱掀开,取下!
“谢谢!”粉霞微深,微侧身,小口端着盏饮了几口!
一绢丝轻轻为她拭了唇角!
这人……
云景心中一热,一向善言的她,连耳朵尖都红了!
茶盏微颤,他抬手接过,指尖互触!两情相悦的两人,连空气都是腻甜!
“景儿,车途劳累,先吃点膳食可好?”
见云景微点头,大步出了门叫晚膳!
他一出门,憋了半天气的云景,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支着妃榻,大口喘着气!
云景,有点出息!明明好好的,干嘛脑中却出现在梦中与他纠缠的场景?
要矜持!
匆匆出了门的景辰也好不到哪去,两个月不见,一见到满心满脑都是她!
这几天,白日里盼,夜里盼!今日一早还脏了衣衫,整天都是她那娇娇模样!
要不是还有理智,他当真会……
夜风来袭,人清醒了许多,可那耳尖却还是粉粉意显!
四季端着膳食入了院,见景辰立在门侧,微低头,行了礼入了寝居外室,摆着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