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晔也意识到说错了话、惹错了人,
话锋一转,
又说道,
“东海王放心,
老臣和万令通力合作,
一定能够把这个案子办好查清。”
司马冲这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道,
“一个羊也是赶,
两个羊也是放。
本王就把这王允之押在你们这里,
谁能撬开他的嘴,
探查到那人的下落,
本王自然要多向父皇保举推荐。”
陆晔在左,
万胜在右,
一人拉着一条胳膊,
说道,
“东海王请放心,
王驾回鸾之时,
这小子的口供就摆在案前了。”
司马冲点了点头,
留下几百人料理监牢的事情,
剩下几千人,
跟着他往东宫方向奔去。
东海王的旗号,
才刚在夜空中隐入,
王允之就被万胜、陆晔请回了监牢。
万胜先咳嗽两声,
说道,
“这个家伙,
最是狡猾,
你们都不要靠近,
去把那几个淮陵王的人审上一审。”
三人分别坐定,
陆晔让陆玩、万默亲自把门,
王允之这才开口,
说道,
“二位大人,
这戏唱得出彩。
倒是可以借着这个事,
让他把那些宗室再得罪一遍。”
陆晔点了点头,
说道,
“你这小子不地道啊,
我们两家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就憋着劲和他死战到底哪?
结果,
你就藏了几个舞娘在牢里?
早知道如此,
哪里还用我们老兄弟出场,
交给家里的孩子们,
也一样摆的平。”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陆侯这话就不对了,
正是因为有万令和陆侯在这里坐镇,
东海王才会以为,
太子就混在胡客之中。”
万胜捋了捋胡须,
说道,
“老朽可能是老了,
糊涂了,
说错什么,
你别在意啊。”
王允之赶忙说,
“万令这是哪里话,
你和陆侯,
都是晚辈尊崇的贤臣。”
万胜笑了笑,
摆了摆手,
说道,
“贤不贤的,
倒是挺闲的。
以你们王家的实力,
没有道理,
这夜都快明了,
还没有反攻啊?”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为什么要反攻哪?
这些事情,
不也是两位大人想做,
又不敢做的嘛?
现在正好有个愣头青,
谁也不怕得罪。
让他得意一晚,
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哪?”
万胜点了点头,
看向旁边的陆晔,
陆晔说道,
“刚才你也听见了,
我二人也下了保证,
你就把太子的藏匿之处说出来,
他又能怎么样?”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之前当阳侯已经和他讲了,
可他信不过,
人就在长干观里坐着。”
万胜眼眉一挑,
问道,
“你们胆子就这么大?
敢把太子一个人放在那里?”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万令觉得可能嘛?
今夜不光是处仲伯父、茂弘叔父没有动静,
就连家父和几房堂叔,
也没出现,
万令不觉得奇怪吗?”
万胜略做思考,
倒吸一口凉气,
说道,
“难道?”
陆晔急忙阻拦,
说道,
“哎,
万令,
不该说的,
还是不要说。
王公子能够坦诚相待,
已经是给了你我莫大的面子,
你我可不能不识抬举。
王公子,
你看,
我们两家能做些什么?”
王允之看了看陆晔,
又看了看万胜,
说道,
“这监牢里,
都是你们的人吧?”
两人相视一笑,
点了点头。
王允之继续说道,
“那就最好,
这秦淮河起了火,
只靠百姓拿瓢舀水,
是灭不了火的。
那就劳烦二位大人,
亲临指挥一番?”
万胜一拍胸脯,
说道,
“建康城的大街小巷,
我最熟悉不过,
这差事交给我,
你就放心吧。”
陆晔在旁边白了他一眼,
说道,
“那王公子看陆家……”
王允之想了想,
说道,
“之前,
为了迟滞淮陵王的行动,
码头河面上,
都塞满了大小船只,
虽说一把大火烧了不少,
但始终是个麻烦,
那就请陆侯辛苦一些,
将码头河面都清理清理?”
陆晔点了点头,
问道,
“要是路上遇到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要不要接济一下?”
王允之笑了笑,
说道,
“这规矩,
向来是给外人定的,
陆侯说哪?”
万胜在一旁不开心了,
说道,
“王公子,
他要是能行的话,
我也能行。”
陆晔反问道,
“你怎么行?
你家里有多少人会驾船?
又有多少人会疏通水路?
又打算派多少人多少船去河面上?
这些,
你都算过嘛?
别一见到……”
王允之摆了摆手,
打断了陆晔的诉苦,
说道,
“万令,
这房子要是被烧毁了,
是不是也算无家可归哪?”
万胜下意识回答道,
“自然不算了,
只要地契房契还在,
原主原址重……
额~,
你看我又老糊涂了,
怎么不算哪?”
王允之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问道,
“哪如果有人拿出房契地契来,
和万令辩理哪?”
万胜笑了笑,
说道,
“大火烧了整条街,
怎么偏偏就他把房契地契提前拿出来了?
这不是纵火的主谋又是什么哪?”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那二位大人就辛苦辛苦?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消息。”
二人先后而出,
陆晔转身来问,
“要不要今天那几个丫头,
过来陪一陪公子?”
王允之摆了摆手,
说道,
“那就看陆侯的心意了。”
陆晔给王允之递了眼神后,
三两步追上万胜,
说道,
“不是一早说好了,
要逆天改命赌一把的嘛?
怎么上来就投了?”
万胜斜了陆晔一眼,
说道,
“你没看到王家的气度?
建康城的天都翻了,
他们还是只派了一个寻常子弟出来,
就这一个寻常的子弟,
就能牵着东海王的鼻子走,
东海王还哪里有什么胜算?”
陆晔又问道,
“那不是还有陛下嘛?
陛下还没有出手,
未必……”
万胜摆了摆手,
说道,
“陛下还是琅琊王世子的时候,
我就跟在他身边了,
对他的脾气太了解了,
这种情况下,
他是不会冒险和王家开战的。
他宁愿牺牲一两个儿子来平息怒火。”
陆晔点了点头,
问道,
“那万兄说,
现在该怎么办?
听谁的?”
万胜瞟了对方一眼,
说道,
“你又考我?
自然是两不得罪。”
说着就挥挥手,
拿过来两卷裹布,
抽出匕首来,
往自己脸上划了个口子,
说道,
“王家势大,
攻破了监牢,
挟持走了囚犯,
我二人拼死抵抗,
才保住了那些关键的人证,
是不是这样啊?
陆侯?”
陆晔笑了笑,
褪去外面的囚服,
露出一件身经百战的血衣,
说道,
“万令说得对啊,
正是如此。”
两个‘伤’者,
一边安排手下去做王允之的差事,
一边又狼狈模样来见司马冲。
两人一瘸一拐的来到东宫时,
东宫的围墙已经塌了一半,
大门横躺在街上。
两人踩着空隙进了宫中,
远远就听见鞭挞的声音,
还有司马冲的吼声,
“说,庾明。
你把本王的皇兄劫持到哪里去了?”
庾家那位不常在市面上走动的二公子,
正被司马冲一鞭鞭的加重着伤口。
打累了的司马冲换人去揍,
回头就看到两个不争气的老东西,
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说道,
“怎么?
二位大人,
连一个王允之都对付不了吗?
不用说,
监牢被攻破,
王允之也被救走,
你二人拼死相搏,
才杀出一条血路来?”
万胜、陆晔齐声说道,
“大王英明,
一切都在大王预料之中。
那王家王廙、王舒、王邃都来了,
大军从三面夹攻而来,
臣等也实在是寡不敌众……”
司马冲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说道,
“没一个省心的,
还就是西阳王那边,
没出乱子。
要不是本王及时识破了王允之的奸计,
淮陵王就全军覆没了。”
万胜看了一眼陆晔,
说道,
“大王,
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
王允之招供了,
那位就藏在长干观里。”
司马冲歪嘴一笑,
说道,
“切,
骗骗你们还行,
这招式,
当阳侯已经用过三次了,
本王怎么会再上当?
你们不是擅长刑狱嘛?
那就让这个硬骨头开开口。”
司马冲一指架子上的庾明,
“庾家第二子,
就是他假扮皇兄,
害得本王以为皇兄被挟持,
急于救人,
才推到了东宫围墙。
二位大人不妨问问他。”
万胜、陆晔走到庾明身边,
已经大看不出庾明的样子。
陆晔拇指往一道伤口里一捅,
昏死过去的庾明大叫醒来。
陆晔说道,
“仲矩贤弟,
老兄虚长你几岁,
你还是有什么都招出来,
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
庾明啐了一口血沫,
说道,
“我现在说,
刚才的打,
不就白挨了嘛?”
陆晔点了点头,
说道,
“仲矩贤弟,
可还记得你我道深三人,
彻夜论佛之时?
那时,
我就劝贤弟,
放下执着,
方渡苦海,
方得彼岸。”
庾明笑了一半,
说道,
“陆侯是让我出卖自己?”
陆晔继续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哪?
相信你也知道,
没有人在意你的生死。”
庾明笑了笑,
说道,
“陆兄,
你还是不明白,
有些事情,
总要有人去做。”
陆晔尽力提醒道,
“这人生,
和修行一样,
有时候,
只是此路不通,
但你退回来,
再去观看,
或许,
就会豁然开朗?”
庾明点了点头,
说道,
“陆兄的意思,
我听的明白,
只是,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总不能看着东海王,
犯下弑兄的大罪吧?”
司马冲这时恰好走过来,
说道,
“胡说什么?
分明是你们劫持了皇兄,
要挟着皇兄,
去行刺父皇,
本王此来,
就是要把皇兄解救出来,
还皇兄一个清白。”
庾明笑了半笑,
说道,
“这种鬼话,
你自己信嘛?
我要是说出了太子所在,
东海王怕是会迫不及待的冲过去,
用手中的长剑,
刺穿太子殿下的胸膛,
然后把弑君的罪名,
按在我的头上吧?”
司马冲笑了笑,
说道,
“你?
你是谁?
说出你的名字来,
建康城的百姓,
都会意外。
实话和你讲,
只要你把幕后主使供出来,
本王保证你出将入相。”
庾明盯着司马冲,
说道,
“我听不懂东海王在说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出宫郊游,
派我留守东宫,
这有什么幕后主使?
倒是东海王,
受了谁的指使,
竟然敢攻打东宫,
你难道不知道,
这罪同谋逆吗?”
司马冲气急败坏,
说道,
“嘴硬是吧,
给我打,
狠狠的打,
打死勿论。”
万胜赶忙劝道,
“大王息怒,
为这么一个混人,
实在不值得,
看老臣怎么撬开他的嘴。”
万胜替下陆晔,
来问庾明,
“我知道你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再给你上什么样的刑,
你也不会开口。
你看这样如何?
也不用你说出太子所藏之地,
只要你把当阳侯的行踪说出来,
我就向大王说情,
放你回去。”
庾明摇了摇头,
说道,
“什么当阳侯?
我在东宫并没有见到。”
万胜也不急,
继续说道,
“当阳侯毕竟也算庾家故交,
你不说,
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好了,
吴兴沈陵,
和你们庾家没什么交情,
他还是天牢里的逃犯,
不如,
你就把他的行踪讲出来。”
庾明笑了半笑,
说道,
“万令又开玩笑了,
那沈陵既然是天牢囚犯,
又怎么可能在东宫之内?
万令这构陷太子的痕迹,
也太露骨了一些。”
司马冲又要上来鞭挞,
万胜拦下了盛怒,
说道,
“仲矩贤弟,
你我都是当差办事的人,
你看你能说点什么,
也好让我有个交待。”
庾明说道,
“明将死之人,
怀必死之心,
和你们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
有什么好说的?
哈哈,
东海王,
你真以为攻破了东宫,
就是胜利了?
还早着哪。”
司马冲冲上前来,
指着庾明说道,
“成也好,败也罢,
轮不到,
你一个死人说话,
你不是一心求死嘛?
那我就成全了你,
来人,
将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鞭挞至死。”
庾明瞪了司马冲一眼,
说道,
“可笑,
到现在了,
你还觉得西园那边稳操胜券哪,
还敢在东宫耽搁,
我要是你,
早自己跳西池里淹死了。”
司马冲见庾明总算是开了口,
说道,
“说,
你还知道些什么?
说出来,
我就放过你。”
庾明鼻子哼了一声,
说道,
“我本来知道的不多,
但看到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就想明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