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缓了好一会儿，方才撤去了已经大变原样的天机盘，呆呆的愣在原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洛河表情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母亲没有亲手教你吗？”
赵凝苦笑了一声，答道：“当时娘亲与父亲在一起，族中本就是反对的，就我修行的八门明镜术，还是母亲四处求人方才讨来的。”
洛河闻言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不甘，他的声音隐有怒气：“好一个姜家，误人子弟！”
赵凝没有说话，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多年来跟随父亲随军出征，两个儿子死后便心灰意冷，回了族中娘家，想必过得也不算好。
萧复有些不忍，岔开了话题：“洛掌柜，不知您刚才做了什么？”
洛河叹道：“哪里是我做什么，是这小女娃先天便有河图龙盘，只是多年来修习八门明镜术，被掩盖了而已。”
赵凝闻言豁然抬头。
萧复注意到了赵凝不对劲的脸色，问道：“什么龙盘？”
洛河有些艳羡的道：“大禹见神龟背卷得洛书，伏羲见神龙托图得河图。这便是河图洛书的由来。”
萧复想起刚才两人的天机盘，正是龟与龙的形状，小心问道：“洛书为何在掌柜的手里？”
洛河瞪了他一眼：“废话，老子姓洛，当年将洛书献给大禹的渔民，便是我的先祖！”
萧复大惊，后退两步，没想到这掌柜的其貌不显，来头竟如此之大。
洛河有些憔悴，继续道：“我洛家找寻多年，终于才在隋末唐初年间，将残本洛书寻回，而那姜家手中的其他篇幅，却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萧复奇道：“这又是为何？”
洛河摇了摇头，无奈道：“江湖上人尽皆知，姜家乃西周太公一脉，河图洛书自古传下，早已是其传承之物，又怎容他人染指？”
萧复一想也对，除非强抢，否则光靠嘴皮子还真要不回来。
洛河想起了正事，面色一肃，恭敬的对赵凝抱拳道：“赵姑娘，在下此来，确有不情之请！”
赵凝一愣，脸红道：“你说吧，但是我实力低微，不一定能帮到你的。”
洛河隐有喜意，激动道：“赵姑娘有所不知，此事全天下可能只有你能帮我了。”
赵凝大感疑惑，狐疑的盯着他。
洛河解释道：“河图洛书本就是一脉相承，我多年来以洛书之法为人消灾解惑，但因残本根基不全，导致天机杀局，留下了天道损伤，这辈子也难以再上一层楼了。”说到最后，已是充满了沧桑苦涩。
赵凝道：“那我能帮你什么？”
洛河赶紧道：“这已是既定之事，回天乏术，但我的身体.......”他顿了顿，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不瞒各位，因我多年以残本窥测天机，终被反噬，如今只有五年不到的阳寿了......”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其实修习术数之人，本就生死看淡，但我膝下有一子，与你们差不多年纪，实在不忍其孤苦伶仃。所以我便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若有贵人相助，虽不能彻底清除顽疾，但终究能享人间阳寿。”说到此处，他深深的朝赵凝鞠了一躬，道，“故还请赵姑娘看在同属一脉的份上，帮衬一二！”
赵凝已是惊的捂住了嘴巴，这看似生龙活虎的洛掌柜，竟已没多少年好活了？
萧复开口道：“原来如此，掌柜的，不知赵凝需要如何帮你？”
洛河犹豫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只需将姜家的洛书余篇借我一观！”
萧复摇了摇头，看向赵凝：“姜家那本你看过吗？”
赵凝有些羞愧的点了点头：“小时候看是看过，但记性有些差，如今忘的差不多了......”
洛河闻言赶紧加了注码：“还有四年多的时间，只要赵姑娘愿意回姜家一试，我愿将洛书残篇交给赵姑娘！”
赵凝知道这份礼不可谓不大，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就算我回到姜家，也不一定能看到了.....毕竟因为父亲的关系，族中有些.....有些排挤我。”
洛河微微一笑：“这便要看赵姑娘以及各位小友的本事了。”
萧复拉了拉赵凝，坚定道：“我陪你去，本就是你家的东西，看一看又怎么了！”
风吹雪与不动也是上前一步，表明了态度。
赵凝很是感激，但还是有些疑虑：“可我们还要去昆仑山呢.....”
萧复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四年多怎么也来得及，那可是洛书，对你很有帮助的！”
洛河想起一事，呵呵一笑：“各位小友要去寻那虚无缥缈的昆仑山，怕是难如登天吧。”
萧复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并且是燃眉之急，一定要去。”
洛河自信一笑，低声道：“若是我能助你们找到昆仑山呢？”
萧复闻言大喜：“当真？”
洛河坚定的点了点头：“若无我相助，各位没个三年五载恐怕还真的没戏，事关生死，我诓你作甚？”
萧复与众人相视了一眼，皆是同意之色，便上前道：“既然如此，咱们便试上一试！掌柜的带我们找到昆仑山，我们办完了事，立马去剑南道取洛书！”
洛河面容古怪的道：“谁说是我带你们去了？我这儿还有一大摊子事呢！”
萧复一想也对，提议道：“那请掌柜的指个方向？”
洛河摇了摇头：“这我也是不知。昆仑山不在天机演算之内，没法指路。”
萧复大怒：“你耍我？”
洛河笑了笑：“小友别急，适才说了，我有一子，得家父悉心培养，深得寻龙分金之术，对地脉地理极为擅长，由他随你们一道，定然事半功倍。”
萧复狐疑的看着他：“你儿子？行不行啊？”
洛河白了他一眼：“不比你差。”
萧复怒从心起，刚要辩驳，被风吹雪立马拉住，只听风吹雪淡淡道：“既然如此，便麻烦掌柜的了。”
洛河笑了笑：“如此甚好。”
......
千金楼大门前，萧复一行在里头用了午饭，出来已是申时。
四人面面相觑，围着一位个子比不动还矮半头的少年，这就是洛掌柜说的与他们差不多大？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模样，生的极为俊俏，只是清秀的眉眼中尽是害怕。
萧复嘿嘿一笑：“你就是洛掌柜的儿子？”
少年嗯了一声，细若蚊蝇。
萧复猥琐至极，咧着嘴又问：“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我叫洛羲。”
萧复拍了拍手：“好名字啊~多大啦？”
少年更加紧张：“十....十三。”
萧复说着便要上前一步，摸一摸洛羲的头。
洛羲本能的撤了半步，一掌打在萧复胸前！
萧复立即飞了出去。
洛羲打出这一掌便后悔了，急的小脸通红，哭腔都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哥哥实在太吓人了，我以为他要揍我.....”
风吹雪叹了一句：“果然不比他差。”
光是这一手，与萧复的境界之分，便已是相差无二了。
赵凝笑着扶住洛羲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他抗揍的很，你别害怕，我们都是好人。”
洛羲感觉这个姐姐人很好，很亲切，便小心的说道：“姐姐，父亲真的让我跟你们一起找昆仑山吗？”
赵凝点了点头，鼓励道：“当然啦，你可是主力！”
洛羲小脸一苦：“可是那山真的好难找啊.......”
......
月已上梢，商船船尾多了几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进了船舱。
“出去玩一趟也就罢了，这又哪儿捡来的孩子？”霍封居看着眼前的小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洛羲反驳道：“我不是捡的！我有爹！”
孟青依瞪了霍封居一眼，看向萧复：“怎么回事儿？”
萧复无奈一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通。
其中当然省去了洛河只能活五年的事，毕竟他儿子还在场。
“给父亲算卦的竟是这小子的爷爷？”孟青依顿觉缘分神奇。
萧复点了点头，看向霍封居：“你别哭丧个脸，这小子虽然心眼儿小，人也不大，但没他还真不知猴年马月能找到昆仑山，我们这趟灵州去的也算办了正事。”
霍封居没理他，看向洛羲：“你会堪舆？”
洛羲点了点头：“爷爷传我的撼龙经，里头都是堪舆之术。”
霍封居了然，又问道：“为何不教你天机术数？”
洛羲苦着脸答道：“教了，不让用。”
霍封居好奇道：“这又是为何？”
洛羲道：“爷爷说，用的不好会死的，让我长大了再用。”
霍封居笑了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萧复见状赶紧截住了话头，怒道：“都多晚了，赶紧让小朋友睡觉了，问个不停！”
赵凝会意，与风吹雪提起洛羲就走。
霍封居待众人走后，白了萧复一眼：“说吧，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复这才将五年之事，与河图洛书的一应相关悉数告知。
霍封居听了半天，问了句：“那洛河确定没问题？”
萧复点了点头：“应该能确定，他儿子还在这儿。洛掌柜也是想让这小子历练历练，省的他怕生的紧。”
霍封居踌躇道：“多个人倒是不打紧，礼尚往来互有相助也算过得去，只是......只是昆仑山此行怕是有些危险，到时候万一连累了这个孩子......”
萧复截道：“我看着！”
霍封居翻了个白眼：“就你？我适才说话间探了那小子的底，人家境界不比你低。”
萧复不屑道：“境界有个球用，我一枪刺过去，十个那小子都得串在枪上。”
霍封居立时怒了：“重点是你打不打得过他吗？重点是这些天你跟不动风吹雪天天练，怎么进境还是这么慢！”
萧复闻言顿时哑火，说不出一句话。
霍封居无奈道：“不应该啊，你曾破境多次，说明潜力资质都不算差的，还能使的动那把枪。”
萧复没听明白：“破境和用那把枪，与资质有什么关联么？”
霍封居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定然是有的，那日我在鬼城破了五境，见识到了上面的风景，若真有一天达到四境大圆满，于破五境定有益处。你也一样，早已见识到了四境的玄妙，修行的壁障应该很薄才是。”
萧复觉得有些道理，又问道：“那那把枪呢？你拿不动么？”
霍封居摇了摇头：“拿得动是一回事，认不认主又是一回事。无论是血啸神枪，还是噬魂帝剑，你都用过不止一次，说明两把神兵还是亲近你的。神器有灵，自然不会选择一个痴呆。”
萧复想了想，决定跟他说实话：“其实.......我修行了也挺久了，一直没遇到过什么瓶颈.......就是单纯的体内真气行走的慢，运行周天也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下轮到霍封居惊讶了：“什么？没有瓶颈？那你怎么到的第二境？”
萧复老老实实道：“第一境的真气满了，就自然而然到第二境了。”
霍封居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非常确定的道：“你是痴呆。”
萧复大怒：“总有人修行快，有人修行慢，怎么也没见风吹雪骂你痴呆？”
霍封居看了眼这个二傻子，无奈道：“不是说你天赋痴呆，是说你人痴呆。”
萧复更急了：“那你还什么事都找我商量！”
霍封居淡淡道：“你脑子真的不知道怎么长的，平时看着挺灵的，怎么修行起来一点都不思考？”
萧复愣了：“思考什么？”
霍封居看了眼孟青依：“你给他灌点真气，就像疗伤那样。”
萧复大惊：“干嘛！”
孟青依掩嘴一笑，她已经想明白了，也不管萧复拒不拒绝，身如鬼魅一下子便到了萧复身后，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
萧复刚要说话，被霍封居喝断：“屏气凝神，吸收那些真气！”
萧复知道要用无相经下半部了，也就是炼天壶邪功。当即正了正身子，运起功法。
孟青依源源不断的真气正疯狂的汇入萧复的体内。
转眼一刻已过，孟青依有些撑不住了，收回了手。
萧复的脸色此刻十分阴沉，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霍封居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萧复，问了句：“什么境界了？”
萧复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二境后期了。”
一刻钟前，他还是二境中期。
霍封居心道果然如此，淡淡的说了句：“原来你真的是个痴呆。”
萧复完全反驳不了，既然没有瓶颈，还修炼个屁，如此简单的方法，他怎么就是没想到呢？
但萧复也没打算停，对霍封居舔着脸道：“你再给我输点！”
霍封居失笑：“你当真气是大白菜啊，孟青依可是三境中期，给你灌输真气当然简单，但是如今差距越来越小，效果自然也越来越差，得不偿失的。”
萧复脸色一苦：“那怎么办！找风吹雪吗？我不敢。”
霍封居摇了摇头：“你现在其实已经算是摸到三境，本身又是佛道双修，真气凝实，与风吹雪也算同一大境界，所以她也不够，”顿了顿，霍封居阴险一笑，“有机会再见到天谛禅师或者血徒，去祸害他们吧。”
萧复听罢突然隐约觉得，这篇无相经，真的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