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颂的子嗣,现在算起来,是两男两女。
除了当年那个和曹宪一起被洪水淹没的儿子,现在能在欧夫人膝下承欢的孩子,正好两对。
年纪最大的,是杨梦茹生的长女,如今也差不多十岁了。二女儿,则是在长江边上,死在士颂怀里的诸葛诗语所生。诸葛诗语死后,本来就一直就由欧夫人这位祖母照顾。
再加上现在,杨梦茹和“袁颖儿”生下的两个儿子。
整体上来说,士颂的后院,有欧夫人这个定海神针,算是没有太大的风浪。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便是武陵书院派系内部,最近又有了一股新的想法。
那就是,季汉皇帝刘备的长女,不也是士颂的妾室吗?
那刘备的女儿,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住在士颂后院。
如今,别人怎么也算是大汉公主了吧。
若是士颂和她生下一个儿子,那这些武陵书院的守旧派,立马就有了支持的对象。
但这种事情,别说欧夫人了,就是刘巴贾诩这种掌握实权的重臣,都不期望这种事情发生。
就好像后世,长孙无忌反对李世民立吴王李恪当太子一样。
是的,李世民的所有儿子里面,最优秀,最内卷,最文武双全的儿子,还真就是这个吴王李恪。
若真是从儿子里面选择能力最强,品质最贤之人,李世民就应该选吴王李恪。
而且单从能力上来看,吴王李恪继位,肯定比李治要强,肯定不会让江山落到武媚娘手上。
但李恪千好万好,就是身份尴尬,他妈是杨广的女儿,他是杨广的外孙。
长孙无忌说,我们这些人,跟着你打天下。打了一圈,结果还是杨广的后人坐在龙椅上,这说不过去吧。
两朝帝裔,血脉高贵,但高贵的血脉,同样也是桎梏他的枷锁。
现在,刘备长女刘茜,同样陷入了这种困境。
锦衣玉食不假,但也不过是只金丝雀罢了。
当然,对比历史上,她被曹操丢到铜雀台里面,任由那些和刘备作战,死了亲属,死了战友的人蹂躏欺负,已经要好上许多了。
这几日,士颂都在和刘巴这些人核对荆北恢复民生事宜。
当着刘巴等人的面,也试着提了一嘴刘茜公主。
刘巴当然自持身份,不愿表态。
但顾雍和石韬,立马就在士颂面前争论起来,最后还是郑度按下他们。
士颂当即明白,刘备的女儿,自己最好还是别碰。
他立马找到机会,把话题转回军备事宜。
“如今司隶三分,楚汉魏三家对峙,若是想要东守潼关,北扼黄河,各项军备之中,当以箭矢为先。不知准备的如何呢?”
丞相府户曹陆骏,立刻上前说道:“从前准备的箭矢,消耗巨大。如今不仅仅是关中防守,西征筹备的物资清单中,箭矢所需,也是极大。”
本来,陆逊他爹陆骏,在刘巴的丞相府任职,主要职责是负责民户祭祀,还有劝农桑之类的事情。
但挂职丞相府金曹的糜竺,如今正在南疆都护府,忙着益州和南疆这边的盐铁开发,丞相府内的这些事,也就被丢到了他的身上。
“箭矢之事,以潼关为主,黄河水军为次,先把这两边的补给给准备好,然后在筹备后面西征时所需箭矢吧。”
现在的情况,西征雍凉,似乎并不急在一时。
倒是现在司隶郡内,让他觉得颇有意思。
自己这边,自然是把贾诩丢在了长安,以贾诩的地位,长安军政事务,他基本都能有发言权。
曹魏那边,司马懿守在自家的河内郡,和贾诩隔着黄河打擂台,在黄河北岸,也是布置各种防御措施。
季汉那边,洛阳城头,还挂着诸葛亮的旗帜,由他在洛阳地区整编着季汉的洛阳军团。
司隶不愧是天下核心之地,三家派到这边来的三个谋主,各个都是人精。
不过,也正是如此,如今的司隶,表面上,还真就是风平浪静,毫无波折。
三方都知道,互相之间,开战较劲的时机,还未成熟。
“上次,让墨家配合,军械所设计打造的铁车,打造了多少?”
陆骏看了看顾雍和刘巴,见这两人都没有答话的准备,便说道:“差不多四十辆,主公给墨家说的所谓流水线方式,在铁车方面,目前还未成熟。后续有熟练技工后,应该会快些。”
士颂点头道:“西征之时,铁车甚是关键,还请多加用心。”
使用铁车阵去对付西凉骑兵,也是士颂和贾诩商议后,觉得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西凉骑兵,来去如风不说,马家铁骑,还有一个特别的招数,那就是投枪。
简单点说,从前对付西凉军,士颂这边长枪大盾,列阵好了后,就变成了刺猬,西凉铁骑若是冲锋,必然会损失惨重。
但是马腾麾下的西凉骑兵,和其他的西凉军不一样,他们多了一手绝活,那就是投标枪。
标枪骑兵的这一手绝活,让他们变得既能冲锋陷阵,又能游走骚扰。
贾诩让士颂准备大批铁车,一来可以加强楚军步兵阵地的防御力量,二来,对面的标枪骑兵若是想要游走骚扰,铁车阵布置出去,也能完成战场的分割。
由铁车隔开自家步兵和对方的标枪骑兵之后,自己的弓弩手,加上攻城弩方阵,和对方的标枪骑兵对射,士颂不觉得自己会输。
对方射不过,想要切换近战,冲杀过来时,几层铁车的阻拦,对方又能怎么冲?
“铁车尚且好说。但主公,披甲战象,恐怕有些难了。”蒋琬拿出一个账本,翻开其中用朱笔标记的位置。
这也是士颂脑袋一拍,想到的一种方式,那就是既然南蛮军那边,有一些战象部队,那为何自己不利用起来。
不论是以后对付西凉铁骑,还是和刘备争霸中原。关键时候,拉出一批披甲战象冲锋,那不比当年曹操的虎豹骑重甲骑兵还要生猛。
但是他的想法很好,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
蒋琬说道:“战象实力强大,打造盔甲也还勉强。性格没有战马温顺,容易被惊吓也就罢了。”
“主要是这大象的后勤补给,若是在南中,或者南疆地区,战象可以随时放牧,获得食物补给也还勉强。”
“但若是将战象拉来北方,大批战象部队,后勤消耗,会是同样数量战马的百倍不止。且战象不适应北方气候,需要专人调理照顾。”
“大王,我建议,最多组建一支二十头战象的部队,选取精锐南蛮武士,外披铁甲,内制藤甲。在战场上,做开路先锋,猛冲敌军阵线之用,帮助部队打开缺口。”
“若是大量驯养,在战场上做胜负手,只怕是得不偿失。”
蒋琬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士颂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疑惑,既然三国时代就有发现大象,为何后世中原王朝争霸,很少有使用象兵部队的。
若是说中原没有大象,那中原的马匹,不也是原本不多的吗?还不是向北方草原引进的战马,为何就不能从南面弄来大象,组建象兵部队呢?
“就依公琰,先准备一支二十头战象的铁甲象兵部队,但一定选择有象牙的,然后战象盔甲上,也加上尖刺。”
士颂虽然妥协让步,但是对于后面,用大象骑兵来当先手突袭的手段,还是很期待的。
其余需要商讨的事情,无非荆北诸郡新法的恢复情况。
由于这边还有一批百姓,是曹操从中原迁来的。
曹操大军,突然崩溃,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头上的官吏,就换成了士颂的楚国官吏。
现在他们这些人,对于楚国的新法,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就这样,直到太阳偏西,新收复之地的民生政务,西征所需军备筹集等诸多事物,士颂总算是理清了个大概。
后面,还是需要刘巴总览全局,郑度、蒋琬,顾雍,石韬等人,为主要负责人,将这些细则落实到位。
等到刘巴等人散去后,士颂本想按照欧夫人的嘱咐,去看一看袁颖儿和冯夫人,以及养在她们院子里的那个儿子。
但他前脚刚刚跨入自家后院,一个女子就跪在了自己面前,看样子,别人已经等了自己一天了。
“妾身拜见大王。”此女声音软绵绵,似乎还带有一丝哭腔。
“大王,夫人这几日,每日午后,便守在此处,只为见大王一面。”她身后的侍女,似乎很不甘心,也出言说明情况。
看着眼前这委屈巴巴的女子,士颂终究心软。
自己和刘备之间,终有一战,但这和她刘茜,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是乱世中的一个可怜女人罢了。”
心中叹息过后,士颂将她扶起。“既想见我,让侍女传个话即可,何必日日守在此处。”
“这些日子,和刘巴他们商议政务,没日没夜的,也没个准时,你这又是何必?”
刘茜低着头,不敢看士颂,依旧低声细语,说道:“大王军政繁忙,妾身不敢耽误大王正事,只能在此守着,待大王得闲时,面见大王。”
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士颂还能怎么办。
好歹也是自己正正经经,走过结婚流程的正经夫人。
自己冷落别人多年,现在别人求见,他只能牵着刘茜,去了她所居住的院子。
欧夫人待刘茜,在待遇上,真没得说。
给杨梦茹的东西,袁颖儿,吕玲绮和她刘茜,基本也都有。后面就是冯夫人,也会借用各种名头,找补一份。
刘茜的院落中,除了欧夫人和吕玲绮训练的女卫外,嬷嬷侍女,不少还是刘茜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
“我这院子,大王来的少。”刘茜说着,走到一株桃树下。
现在早已经不是桃花绽放的时间,但她站在这里,依旧笑靥如花,仿佛满树桃花,因为不敢和她比艳,悄然躲起。
士颂笑着答道:“日后若有机会,定然在桃花开放之时,来此院中坐坐。”
那场景,人面桃花相映红,他也是想看一看的。
等到士颂在桃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刘茜便挥手,让左右侍女退去,端起桌上的糕点,盛放在士颂面前:“这些糕点,还是家母曾经教导过,夫君可以尝尝。”
这次,她改变了对士颂的称呼。
至于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刘备那几位出名的女眷。
甘夫人,糜夫人之前,其实刘备就多有妻子。
但似乎是刘备命硬,或者这些女人,没有历史上吕雉的运气,她们在跟着刘备转战四方的过程中,这些妻女,以及他们的孩子,大多都牺牲了。
甚至在《三国志》中,明确写着刘备数次死过正室夫人。
至于不能确定真实性的一些记载之中,刘备在生刘禅之前,其实也有过儿子,只不过也和他的那些夫人一样,丧命乱世。
而这两位刘备之女,便是这些夫人所生。
士颂接过糕点,却没有吃,他问道:“你这次急着见我,可是你父亲送来了什么消息,又或者季汉那边送来了什么锦囊妙计?”
士颂第一时间的反应,果然就是季汉那边准备用这个可怜的女孩,来给自己玩计谋了。
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个摇着羽毛扇,坐在四轮车上的身影。
听到士颂这话,刘茜身上仿佛有什么开关被触发一样,那无辜的大眼睛里,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整个人,也顺势跪在了士颂面前。
“没有,自嫁来荆州后,父亲便再无联系。还请夫君勿疑。”
“但这两年,妾身心里苦不说,也无人诉说。”
说着,她就趴到了士颂的腿上哭起来。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刘茜心里的苦,士颂怎么不知道。这个女子自然知道,她和自己的婚姻,不过是一桩政治联姻罢了。
结婚后,士颂忙着赤壁决战,那种时候,哪里会顾及儿女情长。
后来赤壁大胜,自己和刘备、孙权之间,从合作关系,变成了竞争关系,士颂自然也没有和刘茜有什么交集。
甚至是在拿下荆北后,把欧夫人和自己后院女眷都接来襄阳,士颂也都是陪杨梦茹她们,并没有和她这位大汉公主有多少接触。
当然了,那时的她,也没有想过来找士颂。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后面,过好自己的生活即可。
但是现在,她得到了新的消息,那就是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父亲,起了冲突。
函谷关外一战,士颂折损不少。
她在楚王府内,也得到了消息。
这时候,她心头涌起了一股惧意。
她从小道消息听说,父亲的部队,在合肥击破东吴十万大军后,孙权回到江东,把她妹妹好一顿收拾。
甚至有传言,说是孙权把她亲妹妹丢到军中,任由那些被季汉击杀了亲属的东吴将士凌辱泄愤。
现在,自己的父亲,又和士颂起了争端,而且还对士颂的楚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她是真的怕了。
“我既已嫁给夫君,便是一心一意,跟从夫君,至死不离。还请夫君莫要因为和父亲之间的争端,迁怒妾身。”
这话,让士颂明白了眼前这女子的担忧。
本想要将她扶起,但这个女人,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士颂大腿,就是不愿松手,也不愿起身。
士颂无奈,只能说道:“我和曹操之间,有血海深仇。当年曹操把女儿嫁过来,我也是善待其人。这事,你随便打听。我士颂,绝不是那种战场上失意,转头拿女人泄愤的人。”
说这话,他也不羞。
杀曹操的时候,高喊要把曹家女眷全部送去作为歌姬,给底层军士取乐的话,现在哄刘茜时,也决口不提。
不过,他所谓的不欺负女人,是不欺负自己的女人吧。
果然,刘茜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哭诉道:“那曹宪的身子给了你,还给你生了儿子,自然有所依仗,但我现在,我现在还。”
说到这里,她便又哭了起来。
不愧是刘备女儿,这哭起来,还真就让士颂心疼不已。
至于她心中的恐惧,士颂也想明白了。
不过是一只受惊的大白兔,求自己的庇护而已。而且,别人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妾室。
“罢了。”
最后,士颂终究是用公主抱,将这位季汉公主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