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看着安儒勤，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陈家在东南亚的关系是我联系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帕瓦家族那边，是我让沈砚通知乔森去沟通的。”
安儒勤的眼睛更亮了，像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无人机夜袭，是我的主意。”顾尘继续说。
“那款无人机是尘意科技和星砚技术合作的第一个产品，马上要发布，参数不能只停留在纸面上。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测试一下它的实际载重能力和在特殊地形、复杂气流环境下的飞行极限。”
“所以，是你……”安儒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恐惧，是激动。
他想确认的，顾尘都说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头脑或者小聪明能解释的了，这是布局，是胆识，是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顾尘看着他，没再说话，像是在等安儒勤消化这些信息。
安儒勤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身子甚至晃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书房一侧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文件夹，快步走回来，郑重地递给顾尘。
“这是什么？”顾尘没有立刻接，皱眉看着安儒勤。
“你打开看看。”安儒勤的语气带着一种急切的期待。
顾尘接过文件夹，入手微沉。
他打开，里面是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最上面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映入眼帘——安氏集团总裁任命书。
再往下看，这份任命不是魔都的公司，居然是京城总公司。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手合上了文件夹，将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我做这些，只是想彻底断了沈耀祥东山再起的可能。”
顾尘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我对安氏的东西，没兴趣。”
“这不是你有没有兴趣的问题！”安儒勤急了，语气都高了几分，“这是你应得的！安氏交到你手上，我就是现在闭眼，也放心了！”
他看着顾尘，试图从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
“我知道，以前……以前是爷爷不对。”
安儒勤的声音放缓，顾尘好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那些所谓的试炼，都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爷爷跟你道歉，我不是真的想试探你什么，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在困境中解决问题的能力。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需要那些所谓的锻炼，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安儒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地在客厅里开会踱步。
“你放心，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也能……我也能放心地去国外治病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含糊。
但是也让顾尘平静的心里激起了涟漪。
顾尘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怒气，在听到“治病”两个字时，像是被瞬间抽空了力气，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从小和父亲顾海江相处，更像是朋友，平等而直接。
他不懂这些大家族里，长辈对子孙那种掺杂着期许、试探、控制欲的复杂教育模式。
自从认识安儒勤，他对这个所谓的爷爷的行事风格一直无法认同，处处透着算计和掌控。
但要说安儒勤对他不好，似乎也没有。
这种矛盾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今天他没有问飞机为什么会在京城降落，而是跟着车子回来，就是想和安儒勤说清楚。
他不想再和安儒勤有这些不清不楚的瓜葛。
他也不想再陪安儒勤玩这些试炼的游戏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兴奋而脸颊微红、眼神发亮，却又掩饰不住疲惫和病容的老人，顾尘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气。
那些准备好的质问和坚持，好像现在说出来有点不合时宜。
他沉默了片刻，站起身。
“这么大的企业，我没有经验，也管不好。”顾尘找了个理由，“这个位置，安塘比我更合适。”
“谁说需要你懂这些了？”安儒勤立刻反驳，“安氏有成熟的管理团队，有专业的经理人。你需要做的，是把握方向，做出决策！安塘是不错，但她始终是个女人，家族里的这些老头子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你姑姑看问题的格局还是有局限！”
“是吗？安塘都这么努力了，这么优秀了，你们还能因为性别问题去否定他，所谓的家族里，也都是一群迂腐的老顽固。”
顾尘也不是清高。
他就是单纯和这些有钱的老头，理念不合。
也看不惯他们做事的理念。
“爷爷不是这个意思。”
今晚的安儒勤实在是和以往的不一样。
顾尘看着才几天不见，安儒勤好像头发更白了，眼中还有长时间熬夜的红血丝。
他避开了那份炽热的目光。
叹了口气。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没有把话说死，“短时间内，我没有接管安氏的打算。”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
“你早点休息吧。”
顾尘准备走，回头看见安儒勤的眼神中有些许的落寞。
最后犹豫片刻，拿起了桌上的那个牛皮纸袋，转身离开了安儒勤的院子。
安儒勤看着顾尘拿走纸袋，眼中的失落一扫而空。
欣慰的笑了。
陈维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顾尘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安叔，麻烦安排飞机，我想现在回去。”
安儒勤也知道苏羽乔生完孩子之后，顾尘就有了牵挂，他不可能留在京城过夜。
所以早就安排了陈维安。
“早就安排好了，不过小少爷，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再回去？”
顾尘摇头，“不用了安叔，飞机上睡是一样的，我想快点回去看羽乔和孩子。”
陈维安没说什么，看到顾尘手里的牛皮纸袋。
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那少爷您上车吧，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
……
飞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起飞，穿过云层，迎着第一缕晨曦降落在了魔都。
当顾尘回到观山湖璟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他轻声上楼的时候，才听到卧室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